....苏锦衣继续读着,他垂头,视线停在她肩膀上。那里有几道淤青,一看就是被人捏出来的。阿荡并不笨,他只是不爱说话、不喜欢和人交流。他知道苏锦衣是在主动接近他,她这么漂亮,在这种地方如果没人保护,会吃很多苦。于是他忽然开口,打断了苏锦衣的读书声,“是谁?”少女疑惑的抬头,“什么?”阿荡问,“是谁把你弄伤的,告诉我。”他会帮她报仇,毕竟打打杀杀是他最擅长的事。
整个下午,苏锦衣蜷缩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
她本来就是偏瘦的身材,165的南方女孩,体重不到90斤。重生后这一个月的复杂经历,还瘦了不少,哪里承受得起成年男人的粗鲁对待。
下午回来、强撑着洗完澡后,立刻脱力昏睡了过去。浑身上下都疼,睡着了也像要散架一样的难受。
快到晚餐时间,阿荡回来了。
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大步走进来,神色轻松,看来放风的效果不错。
他左手抱了几本书,右手提了个塑料袋。
将袋子随便往自己床上一扔,走到苏锦衣床边,把书放她书桌上。
无意间抓头看了一眼苏锦衣,看到她满脸的伤。
阿荡神色一凛,一张脸瞬间恢复了黑沉,弯腰凑近了些查看。
察觉到有人靠近,床上的少女倏地睁开眼睛。
她明显是条件反射的惊醒,意识还没回笼。眼里全是防备和警觉,放在枕边的右手、以极快的速度伸进凉席下,抓着一柄磨尖了的塑料棍,将它抵在胸前。
阿荡皱眉看着她的动作,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苏锦衣才清醒过来,双眼里慢慢恢复了神采。
看清楚床前的男人后,她不动声色的将东西重新放回凉席下,撑着坐起来,仰脸朝他浅笑,
“阿荡哥哥,你回来啦~”
“...嗯。”
*
阿荡上下看了一眼她身上的伤痕,正要说什么,护士下来送晚餐,于是他便没开口。
像往常一样,护士将餐车停在门口,打开栅栏门中间一层小格子,刚好够伸手拿取餐盘的,方便里面的病人自己拿,吃完放回去,护士会在一个小时后下来收走餐车。
阿荡取了自己的餐,顺手帮其他两人也拿了。
苏锦衣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食物:一碗干的白味米线,几只水煮虾,都是凉的,再配一碗红红黄黄的酱料,让你沾着吃。
毫无食欲。
T国在热带,当地人的口味偏爱酸辣口,又都吃凉的东西。并且,他们不爱用筷子,说是用手抓取,才能感受食物的温度。
她转头看向阿荡,他将碗里的酱料直接倒在米线上,吃的十分粗狂直接。
再看对面的谢谨,显然也已经习惯用手进餐,并且能做到‘即便用手抓米线吃’也看起来十分优雅的地步。
她做不到,她不想吃。
发呆之际,阿荡已经迅速解决完所有的食物。
把盘子放回去,洗完手回来,见苏锦衣一口没动。
“怎么不吃?”他问。
少女抬头看他,忽然眼珠一转,
撒娇道,“不想吃,但...如果阿荡哥哥喂我,我就吃....”
男人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看着她脸上的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他竟然真的坐到了她床边,接过苏锦衣膝盖上的餐盘,
“好,我喂你。”
*
阿荡的手很大,比苏锦衣的手大了一倍。
手心里布满厚茧,指节粗大,手背上筋脉虬错,看起来十分有力量。
他把右手给苏锦衣看,“我洗干净了。”
随即,像他自己刚才那样,将一碗酱汁全都淋在凉米线上。
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捏起一团,拿起来后,又松开,重新捏了一半的量,送到她嘴边。
苏锦衣看了他一眼,凑过去,乖乖吃了。
浅色的酱汁从唇边溢出,她伸舌头舔掉,随即‘嘶’了一声。
柠檬汁刺激到嘴角的伤口,隐隐刺痛。
阿荡沉默的看着,并没有问,只是在喂下一口的时候,将酱汁抖干净。
一口一口,一个安静的喂,一个乖巧的吃,一碗米线吃了一大半。
“哥哥,我饱了...”
“哦。”
男人把盘子放下,“还有虾。”
“...你剥我就吃...”
阿荡本来就没表情的脸,更僵硬了。
他自己吃虾,从小到大都是把虾头掰掉,虾尾连壳带肉直接嚼的。
胡乱将虾壳扯掉,看似很不耐烦,实则喂给她的动作已经算很温柔了。
苏锦衣笑得弯了眼睛,低头将白白的虾肉衔进嘴里,
软声夸道,
“阿荡哥哥真好~”
男人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起身,将餐盘送出去,进洗手间洗手,藏起他勾起的嘴角。
*
吃了饭,苏锦衣才注意到桌上的书。
她把书放在膝盖上,雀跃的翻看,
“哥哥,给我拿的吗?”
“嗯。”
阿荡点头,视线停在她宽松病服下的淤青和抓痕,
生硬的道,“你休息。”
他黑着脸回到自己床边,将杯子胡乱推到床尾,倒出塑料袋里的东西,是几盒拼图、积木。
阿荡盘腿坐上床,沉默的拼拼图。
苏锦衣也不睡了,将枕头立起来靠着,翻看他带回来的几本书。
《西游记》、《微表情心理学在刑侦运用》、《斗破苍穹》...
三楼阅读室有很多中文书籍,但都是摆着做样子的,护士根本不让病人碰。
但阿荡要拿,应该没人敢拦。
苏锦衣拉开床边的壁挂灯,拿起最上面一本书,海明威的《乞力马扎罗的雪》,安静看起来。
*
天窗外的黄昏今天格外热闹,火红的晚霞十分大方,连地下室都分到了一杯羹,射了一道进来。
苍白漂亮的少女在看书,旁边高大危险的男人皱眉拼拼图。
对面书桌也点了灯,谢谨手里赫然是一部手机,认真在屏幕上圈圈点点。
这简陋的病房,竟生出些静好的滋味。
阿荡转头看苏锦衣,她微微垂头的侧脸,在晚霞的红光中格外可爱,不经意看直了眼睛。
忽然生出了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如果这里不是精神病院,而是别的地方,有这么一个妹妹在身边,应该会很幸福吧....
察觉到他的视线,少女转头看过来。
“哥哥也要看吗?”她轻声问。
唤醒了男人的思绪。
阿荡摇头,坦荡回答,“看不懂。”
他八岁就离开华国了,中文如今只能说、会听,不认识太多中文字。
苏锦衣笑着问,“那....要我读给你听吗?”
阿荡扫了一眼书的封面,世界名著,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却这样回答,
“好。”
*
苏锦衣展颜一笑,看起来很喜欢他这个答案。
可能因为受了伤,比平时更加粘人。
娇笑苍白的少女朝他伸手,“那哥哥抱我过去...”
男人愣了,“啊?”
“一起看书呀...隔这么远,多费嗓子...”
“...哦。”
阿荡跳下床,过去单手将苏锦衣捞了起来,回身放到自己床上。
他才在床边坐下,少女绵软的身体就靠了过来。
带着甜意的声音、从她粉色的唇缓缓溢出,抑扬顿挫文字。
“覆盖着积雪的乞力马扎罗山,高19710英尺,据说是非洲境内最高的一座山峰....”
“...靠近西主峰的地方,有一具冻僵风干了的豹子尸体。豹子在那么高的地方,是在寻找什么...”
阿荡听入了迷,头一次觉得,世界名著还挺好听。
....
苏锦衣继续读着,他垂头,视线停在她肩膀上。那里有几道淤青,一看就是被人捏出来的。
阿荡并不笨,他只是不爱说话、不喜欢和人交流。
他知道苏锦衣是在主动接近他,她这么漂亮,在这种地方如果没人保护,会吃很多苦。
于是他忽然开口,打断了苏锦衣的读书声,
“是谁?”
少女疑惑的抬头,“什么?”
阿荡问,“是谁把你弄伤的,告诉我。”
他会帮她报仇,毕竟打打杀杀是他最擅长的事。
但少女却缓缓摇头,
“不用,我能保护我自己。”
阿荡皱眉不解,“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刻意接近他,要跟他撒娇,要跟他亲昵?
苏锦衣看出他的疑惑,将头在男人胸前蹭了蹭,
轻声回答,“我只是...想要个哥哥....”
阿荡心里漫上一层暖流,止不住的扬起嘴角。
“哦。”
“那我继续读了?”
“好。”
*
好听的读书声重新响起,伴随着天窗外的余晖散尽。
对面,谢谨关掉邮件,给一个号码发去信息
【帮我查个人】
对面立刻回复,
【好的少爷,查谁?】
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将苏锦衣的名字发过去,谢谨关掉手机。
往后靠在椅背上,慢慢阖上双眼。
不知不觉,也认真的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