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春听着若眠这掏心窝子的规劝,愣神许久。她岂会没往这方面想过?可总会抱“万一自己是例外”的念头。也是有丫鬟当上主子的,府上的姨娘不都是这么来的?太太不也在为若眠谋划,才会准许她去私会大爷么。想着,也不接话,收好了玉闷头就睡。若眠见她闷罐似的,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得吹了灯。一觉至次日寅时四刻,忙叫起觅春和隔壁两个小丫鬟,梳洗毕来到惠夫人房中。值夜的丫鬟也刚醒,堪堪挂起里间软帘,一时打水的打水,收拾的收拾。若眠是为惠夫人更衣的,要等着先用觅春准备手炉捂暖手。...
今夜不该若眠伺候惠夫人起夜,是以草草吃罢饭就回了偏房。
她和觅春挤在一间,倒也不是没好处,马上寒冬来了,两个人可以相互暖个脚。
该沐浴的时候,觅春照例跑去隔壁玩闹,只待若眠打好了水,她才掐着点回房,腆着脸挤进净室,要和若眠一起洗:
“云姐姐,我给你搓背。”
若眠懒怠说她什么,便允了。
这小妮子惯爱偷奸耍滑躲重活,倒不是只针对若眠。
而且稍说两句就掉眼泪,她又是家生子,老子娘是这府里老人,盘根错节的,得罪不起。
“姐姐,你这后腰上好大一块的手掌印。”
觅春一手举着灯,凑近了看得真真切切,“都发紫了。”
若眠一窘,她是说这几日后腰莫名的疼,她只当癸水要来,也没深究。
觅春不顾若眠的窘迫,边比画手掌大小边贼兮兮道:“姐姐,这是大爷掐的吧?”
若眠心跳如擂,矢口否认:“不是,你小心烂舌头。”
心下却骇然她是从何得知的呢?
觅春撅了噘嘴,一团孩子气:“姐姐不用骗我,清阳观里,大爷好好娱神的戏不看,却和你前后脚消失那么久,我那时就猜到了。”
即便是事实,若眠死也不能认,若让觅春宣扬出去,她就真的离死不远了,“你真是高看我,也太侮辱大爷了。若再敢胡说,小心我告到老太太面前去。”
觅春见她较真,也就不坚持了,“行行行,总是我胡说的,那你这印子莫非是鬼掐的?还有你这两个腕子……我都不稀得拆穿你。”
若眠斜她一眼,“就是鬼掐的,你见着了,下一个就该你。”
觅春拿皂汁涂了若眠一身,抱在一块扭打,“好好的诅咒我来?”
若眠依着她求饶,本想借此把这事糊弄过去,谁知闹完了,觅春还是不饶她,“云姐姐,那到底是什么滋味,你仔细跟我说说嘛。”
若眠躲了半晌不肯说,央不住觅春一直缠,便道:“不是什么好滋味。”
觅春不信,“那你脸红什么来?”
若眠拿干巾擦去身上水渍,“脸红又怎么着?哪怕此前从未见过的两个人,照样脸红。”
本就是合欢散的毒催起的孽缘,能是什么好事。
而且她总觉得祁聿怀也是初行此事,天性和莽撞占了九成九,毫无温存缱绻之意,折腾得不行。
觅春天真道:“以后慢慢不就有情了?”
若眠懒得戳破她的幻想,穿好衣裳,先出了净室。
不一会儿觅春跟了出来,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块叠好的绢帕,细细展开四个角,露出睡在掌心的白玉,温润细腻,质地通透,瞧着就价值不菲。
若眠嗔她,“好你个贼丫头,敢偷主子东西。”
觅春神气道:“才不是偷的呢,是二爷送的。”
闻言,若眠变了脸色,“你们?”
觅春清秀的小脸绯红不已,“还没有呢,二爷总说些下流话,听得人家心里着火。可我老娘又不许我没名没分地和男人睡,说但凡知道一回就打死我。我给二爷说了,他就先送了我这个,说会禀太太纳我进房。”
若眠听得满肚子火,这个祁嗣延,知不知道他在把觅春往火坑里推!
但见觅春芙蓉面含羞,满目憧憬,若眠只得委婉提醒:“二爷还没娶妻呢,太太不会让他纳妾的,传出去丢人。”
觅春抿了抿小嘴,“我也是说呢,可二爷总缠着我不放,稍不理他就指天立誓要死要活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担心祁嗣延在她身上耗不了多久就又去找别人了,故而纠结要不要先委身祁嗣延,只先别让老娘知道。
但每每如此打定主意时,心里又怕得很,怕被撞破,怕干活露馅,怕闹大了肚子……
今日忽见若眠已经此事,才会缠着她深问,想借此壮壮胆,谁知没一句是她想听的。
“春儿,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二爷生性博爱,府上哪个丫鬟没听他发过誓说过爱?你若是为他几句疯言疯语赌上性命,可就太傻了。”
觅春听着若眠这掏心窝子的规劝,愣神许久。
她岂会没往这方面想过?可总会抱“万一自己是例外”的念头。
也是有丫鬟当上主子的,府上的姨娘不都是这么来的?太太不也在为若眠谋划,才会准许她去私会大爷么。
想着,也不接话,收好了玉闷头就睡。
若眠见她闷罐似的,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只得吹了灯。
一觉至次日寅时四刻,忙叫起觅春和隔壁两个小丫鬟,梳洗毕来到惠夫人房中。
值夜的丫鬟也刚醒,堪堪挂起里间软帘,一时打水的打水,收拾的收拾。
若眠是为惠夫人更衣的,要等着先用觅春准备手炉捂暖手。
虽都是些二八年华的丫头,却个个手脚利索,一声异响不闻,有条不紊。
惠夫人穿戴妥当便去老太太院里晨省,回院时曦光万射,照得处处金碧辉煌,饭也掐着时辰摆好了。
平素此时就该祁嗣延来打千儿了,惠夫人少不了对他又亲又抱,腻歪得很,可今日不同。
今日来了不速之客。
若眠等丫鬟立在南窗外廊檐下,见祁聿怀长身玉立款款而来时,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合着她昨日说的话,祁聿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母亲。”
屋内,惠夫人端庄和蔼地坐在东边炕上。
祁聿怀是嫡子长孙,请了安便被惠夫人拉在对面坐着。
惠夫人还贴心让徐嬷嬷为他换了个崭新的金线大坐褥。
祁嗣延和另两个庶子则沿南边楠木圆椅排坐就开。
“越哥儿大比在即,你祖母不是早就特令你不必晨昏定省了?为娘不是不想你,也念着和你多说说话,只是这院里人多嘴杂,传进你祖母耳里,怕又要拿我问罪。”
祁嗣延听了,好不羡慕。
他也不想日日来讨嫌,可他实在读不进书,故而只能羡慕着。
祁聿怀权当听不懂惠素华的弦外之音,只道:“即便学业繁忙,儿子也总该抽出几日来见母亲,聊报养育之恩。”
惠夫人嘴角浮着欣慰的笑意,蔼然弯着眸,眸底却掠过一瞬恨毒了的歹意。
好个“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