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虽有银、铜、铁、锡、石等各种材质,诸窑名瓷烧制成的珍贵文玩香炉也不胜枚举,可日常纂香需要耐火耐用,是以黄铜制的宣德炉最佳。江雪倾颇为欣赏地仔细观察了一下面前的宣德炉,将它居中摆放。看来准备这些香具的工作人员,还是个懂香的人。她一手执香匙倒入香灰,用香著轻轻松捣。动作间淡淡地升起一股草木芬芳。香灰用的十分正统,是以松针、柏叶和荷叶煅烧而成。江雪倾心下满意,更为投入地进行下个步骤。她将香灰压平实,
Vol.1
江雪倾万万没想到,冤家路窄这个词竟然这么适合她和莫炤言。
过个斑马线而已,还能二次遇见。
可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个耳根子软的毛病可能几生几世都改不了。前身被装穷卖惨的凤凰男骗,现在又被个小妹妹哄得团团转。
“你带我到码头做咩?”
江雪倾跟小茹从计程车上下来,这处游艇会码头她再熟悉不过,从前登记在她名下的游艇Aurora平时就停泊在此,只可惜以她现在的身份无法再驾驶Aurora出海垂钓。
小茹一脸得意:“别说我做姐妹有好事没想着你。游艇可不是一般人想登船就能上去的,游艇上那些人个个都是大老板,每个出手都很大方的,随便打赏点都够我们一个月开销啦。”
“哦。”江雪倾反应冷淡,掉头就要走。
小茹连忙拉住她的手:“你都要搬出来住了,外面开销很大的,不多赚点钱,你到时饮西北风?”
见江雪倾依旧不为所动想跑路的样子,小茹卖力劝说:“放心啦,我上去做过一次兼职。我清楚你底线的,游艇上聚会没有那种事情,就是坐在旁边陪着喝喝酒,最多唱首歌啦。里面还有波龙吃,很划算的,你就当吃个晚餐啦。”
“没兴趣。”江雪倾甩开小茹的手,拔腿就要走。她晚点还有正经事,没空跟她浪费时间。
小茹的手机不断震动,她扫了眼来电号码,火急火燎地抓住江雪倾的手腕。
“就当拜托你凑人头,真的很紧急!就差一个人啦。”她强拽住江雪倾,“就当是陪陪我,保证一定不会出现你不喜欢的那种事情。我跟你发誓……”
小茹坚持不肯松手,江雪倾并不打算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妹妹动手,刚伸手捂肚子准备找借口尿遁。
艞板上走下来一人,中年女人一身红裙,红唇烈焰如火。她体型微胖,面容富态又精明。
“红姐!”小茹见她连忙热情打招呼。
红姐有点不高兴,但也没发脾气,只拍了拍小茹的手背:“来得这么晚,差点耽误我事。”
小茹赶忙道歉:“对不起,红姐,隧道里堵车,下次一定准时。”
红姐嘴上念叨几句,目光立即转向小茹身旁的江雪倾,看清她面容的刹那,红姐眼神亮起来:“小妹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怎么没跟小茹一起过来玩?生得真靓,赏心悦目,堪比时装周刊上的嫩模啦。”
红姐态度热络,江雪倾却丝毫不感冒。
小茹见她不搭理,怕冷场影响自己在红姐面前的形象,毕竟之后她想接到高端兼职还都需仰仗红姐。
小茹赶紧赔笑补救:“红姐,她叫阿倾,是我中五的同学啦。不是不爱说话,她性格有点慢热。”
红姐本就是职业牵线人,手上的人脉关系多的是。可即便像她这样看惯帅哥靓女的,也要为眼前的女生赞一声好靓。
她看人向来很准,这个叫阿倾的女孩子现在还未完全张开,可若是再过一两年,恐怕容貌赛港姐,出道做艺人红透港岛也不一定。
红姐越看江雪倾越喜欢,正在盘算怎么提前将她纳入自己旗下。
江雪倾始终冷冰冰的,她压根没把红姐放在眼里,或者说没把在场包括游艇上那堆人放在眼中。
她掉头就要走,可就在转身刹那,游艇右舷甲板围聚着聊天的几人被船舱内的人叫进去,他们散开后站在最里侧的男人款款而出。
他一身烟灰色休闲装,肩上打着羊绒披肩,身形高挑俊雅,在人堆里十分亮眼。
男人手上夹着一支雪茄,正与身旁的人低声交谈。
海水映照夕阳,波光粼粼的光影拢在他侧脸上,朦朦胧胧间显得整个人越发温雅如兰。
江雪倾的目光蓦然停留在那抹身影上。
公子如玉,儒雅端方。
江雪倾依稀记得这是当初苏洧川首次出现在慈善晚宴后,港岛圈内贵妇小姐们对他的最终评价。
苏洧川姿容温文,又有一副好脾气,出了名的温柔谦和,从来没见过他对谁哪怕是佣人发脾气。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游艇上的聚会并不简单,有重要人物在场?
江雪倾立即决定不走了,她要登船去看一眼,万一能碰上可以帮忙的熟人。
红姐和小茹见江雪倾转性,很是开心,互换眼神,一前一后夹着江雪倾登船。
三人刚登上游艇,江雪倾环顾四周,企图寻找另一个人的踪影。
因为从前苏洧川的出现,常常是用于陪伴另一个人——苏洧川的养父,港城最大药材商,香药协会会长苏茂。
香料和药材,香药不分家。苏茂和江家时常有生意往来,一些重要商务晚宴或慈善宴会上也偶有碰面。
粗略环视一圈后,江雪倾收回目光。
游艇一层全是生面孔,没有苏茂。
怎么回事?苏洧川今日单独行动?
“小茹,阿倾是新人,一会儿你多带带她。千万不要得罪游艇上的人,这里每一位都很有背景,我们开罪不起的。”
“放心啦,红姐,我会照顾阿倾的。”
红姐又交代两句,便去招呼其他人。
小茹见江雪倾虽不说话,但一直转头观察四周,看起来对这里有点感兴趣的模样。
她连忙怂恿:“我没骗你的,这份兼职钱多事少很好做。红姐人很爽快,我们在这里待满三小时就可以拿钱走人啦。”
江雪倾瞄了眼手机时间,问:“这艘游艇出不出海?”
“红姐说这些老板今晚在游艇上开party,应该不出海的。”
江雪倾核对时间,现在是五点半,她预估晚上九点钟夜色黑透了再赶去那里,不出海的话时间上倒是来得及。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立在艇首甲板上的苏洧川。
前身时她和苏洧川并无太多交集,顶多在社交场合点头打声招呼。可她记得自从前夫莫炤言进入梅香堂后,他主持联络和苏家生意往来不断,时常被苏茂邀请一起去打高尔夫。那么莫炤言和苏洧川必定相熟。
既然以她目前的身份暂时无法接近江家人,那么和出了名好脾气的温柔先生苏洧川多接触一下,说不定能找到惩治莫炤言的转机。
她正低头思量,小茹已经被舱内其中一个男人叫走喝酒。
游艇上除了她们以外,其实早就到了五六个年轻女生,每个都是身材窈窕,容貌上乘。她们就像被标记价格的商品一般,脸上挂着贴心微笑,游走在这些所谓的大老板身旁。
江雪倾独自立在甲板上,生的犹如水中青莲遗世独立,她的美貌立刻引起有心人注意。
一个脖颈上挂着粗金链子肥头大耳的肥佬男人,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捏着根雪茄,步履笨重地朝她走来。
涂山凛
Vol.2
女生在风月场落单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江雪倾并不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小女生,这个道理她清楚的很。不想招惹麻烦,那就需要主动寻找‘临时拍档’。
在肥佬还未贴近前,江雪倾闪身快步朝艇首走去。
目标明确,直指苏洧川。
忽然有女生靠近,苏洧川不悦地微微蹙眉,仅是须臾的情绪波动,却被江雪倾精准捕捉。
身旁人是识趣的,见有小美女主动上前勾搭苏洧川,他乐意成人之美,让出空位给她发挥。
再说苏洧川下个月就要订婚,对方是政务司司长的千金,听闻是位脾气火爆毫无容人气度的。温柔绅士碰上河东狮吼千金,听起来就有趣。
他很乐意往里头添油炽薪。毕竟苏洧川的背后操纵人是港城香药商会会长苏茂,苏家搭上政务司的关系,对其他几大家族而言弊大于利。
苏洧川身边位置空出来,江雪倾立刻换上一副天真无害面孔,自然而然主动上前搭讪。
“你的朋友都有伴,就你一个人落单这么可怜,要不我陪陪你?”
江雪倾这副做派不像是被人叫来活跃气氛的小妹,反倒像她才是这个场子的主家。
“不用了,谢谢。”苏洧川淡声回答。
他侧过身,目光掠过江雪倾的脸并未停留。
“哦。”江雪倾坦然自若,双手扶在栏杆上,看似远眺海景,“今天海水好蓝。”
见她并未离开的意思,苏洧川又温笑补充:“我想独自休息一下,你自便。”
温和疏朗,不让任何人尴尬的体贴感,是他一贯给外人的印象。可江雪倾在他身上分明感受到的是一股藏匿在温柔面具下,与任何人都保持距离感的疏离。
江雪倾被拒绝并未走开,反而更靠近苏洧川身旁,时不时转头对他甜笑。
苏洧川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身后查看,很快洞悉江雪倾主动靠近的意图。
“如果你觉得困扰,可以暂时在我身边待着。”
“多谢,你人真好。”江雪倾朝他笑笑。
肥佬识趣,他家只是五大药材供应商之一,生意上还要仰仗苏家,他可不愿为个女人得罪苏洧川。肥佬摸摸鼻子离开。
危机解除,苏洧川又确定不会打理她。江雪倾还是很识趣的,独自在游艇上随意转了圈。
这艘游艇分三层,地下室有个小厨房和一间洗手间,艇身一层空间最大,摆了两桌麻将,半围合沙发区两对男女正浓情蜜意卡拉ok对唱。
吧台区有专人在调鸡尾酒,江雪倾走过去点了杯常喝的。
几步开外,两桌麻将拼杀正酣,一堆人围在牌桌前,嬉笑怒骂声时不时传来。
牌桌上有人做了副大牌,周围人一阵吹捧恭喜。
赢牌那人兴头正盛,热热闹闹发了圈利是,连江雪倾手里也被塞上一个利是包。
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苏洧川’的名字,刚才赢牌那人前一秒还欣喜若狂,这一秒忽然变脸。
“不玩了,扫兴。”他不爽地推翻正在进行的牌局。
他一起身,周围一圈人全都跟着站起来。
江雪倾倚在吧台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看来这人便是这场游艇party中心人物,所有人都要捧着他看他脸色。
这人走到舱外,朝甲板上的苏洧川喊。
“来了不知会一声,传到我阿姐耳朵里,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这位未来姐夫喽。”
他一开口,簇拥在他身旁的人便配合地讥笑嘲讽成一片。
江雪倾不想引人注目,依旧立在吧台前,耳边嗡嗡灌入耳中的皆是有关苏洧川的流言蜚语。
“运气真好被政务司司长看中”、“什么乘龙快婿,不过是上门女婿”、“苏会长送给司长的一份人情而已,谁让他被司长千金看中”
……
为首的男人并没有阻拦身边人讨论,显然这些人敢大言不惭当面议论,也是经过某种默许的霸凌。
将这些碎片信息稍作梳理结合,前后联想便清楚对方身份。
江雪倾很快厘清这艘游艇上的阵营,难怪这个party红姐没有叫小明星或嫩模,而是喊来一些面容姣好入世未深的小女生。
虽然她前身与政界交集不多,可慈善晚宴一个圈子的人难免碰面。
她听人提起过政务司司长家有一对龙凤胎,姐姐傅从菡明艳强势,弟弟傅丞楠却是个十足的草包少爷,从小文不成武不就,只会跟人打牌赌马。听说去年赌马输了几个亿。政务司司长家的财政窟窿可不小。
江雪倾不动声色打量那位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男人,五短身材,小麦肤色,倒三角眼。
明明普通到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偏偏举手投足尽显自信,好似是世界中心,游艇上最闪耀的仔。
的确是个草包,愚蠢气质呼之欲出。
江雪倾静默地听着舱内那些嗡嗡议论声,余光瞟向立在艇首的苏洧川。
他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被人蹬鼻子上脸当面冷嘲热讽,依旧能气定神闲,仿佛这些人在议论的是另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冷不丁的,那些嘲讽声突然戛然而止。
众人齐刷刷望向岸边码头方向。
远处,斜阳斜落,码头斜纵延伸入海,海平面一片金光粼粼。
谁都没料到,傅丞楠竟把向来不爱社交的首富家长子涂山凛邀请上船。
他一出现,在场所有人顿时黯然失色,连同清俊文雅、姿色无双的苏洧川,在涂山凛面前都显得逊色几分。
日落后,天色暗得很快,只是短短几分钟便已擦黑。
夜幕悄然落下,海面上星星点点,艇内却灯火通明,涂山凛出现在明与暗的交界处。
他的五官生得极好,气质矜贵而深沉。眉眼深邃,一双凤眼眼尾上挑,撩人却凌厉。衬衣与西裤被熨的一丝不苟,扣子更是严谨的扣到最上方的一颗,举手投足间尽是疏淡的贵气。
江雪倾的目光穿过甲板上的人群,定定地望向立于众人中心,所有人仰望却不敢靠近的人。
涂山凛,曾跟她定下娃娃亲,却死在16岁夏天的那个男人,恍如隔世般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天渊之别
Vol.3
涂山凛只在甲板上停留片刻,有人蠢蠢欲动想借机上前结交。
守在涂山凛身侧的保镖还没出手阻拦,这艘游艇的主人政务司司长家的草包儿子傅丞楠已经箭步冲上前,把人按下来甩在身后。
“不长眼的东西。”他小声呵斥身后人。
傅丞楠变脸堪比川剧,一改之前对待苏洧川时飞扬跋扈的态度,面对涂山凛时笑容可掬宛如一个小辈。
“凛少,里边请,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涂山凛身量颀长,即使坐在轮椅上,依旧如松柏挺拔。
他的肤色异常苍白,像是常年不见日光,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场犹如凛冬寒雪,令人不由心生畏惧。
几个原本好奇心重,凑到前排围观的女孩子,不由自主后撤。她们握在手里想要借位合影的手机被工作人员收走。
因涂山凛到场,游艇上的安保级别顿时变得严苛起来。
原本沸腾欢闹的气氛陡然急转直下,所有人噤声,为他让开一条道。
两名保镖推着涂山凛的轮椅进入内舱休息室。傅丞楠紧随其后,笑容满面殷勤地跟进去。
两位重要人物离开,众人像是松了口气般,甲板上的噤声状态这才被破除。八卦讨论声四起,在场的人都很识趣,刻意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他就是凛少?首富涂山家那个第一顺位继承人?”
“听说失踪了十一年,之前港媒八卦周刊还爆料过凛少死讯……”
“嘘!小声点,别乱说!你家生意不要啦?”
“人是回来了,可惜变成个坐轮椅的残废。”
……
少年时日夜相伴的人,再见面却天渊之别。
她不再是香药世家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江雪倾,而涂山凛……
11年前的夏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当年的涂山凛没死,消失这么久他去了哪里?他的腿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坐轮椅?
江雪倾心中有太多疑惑不解,她怔神地立在原地,手中握着的酒杯倾斜,鸡尾酒不知何时洒了半杯,弄得衣服裤子上濡湿一片。
苏洧川拢了拢肩上的羊绒披肩,正欲返回舱内,见刚才贸然找他搭讪的女孩子一身狼狈,神情怅然地站在角落。
他经过时,不由自主停住脚步。
“需要帮忙吗?”
江雪倾陡然回神,看看停在面前的苏洧川,又顺着他的视线提醒望向自己的衣服。
刚才主动搭讪苏洧川,他爱答不理,这会儿她无意中弄脏衣服,他倒是好好先生附体主动询问帮忙。
苏洧川这人倒是很有意思,难道真如外界传言一般温良体贴、善解人意?
江雪倾没工夫多去猜想。眼前的天降良机,她才不会错过。
她低头故意苦恼的呀了一声,再抬眸时露出个笑脸:“好呀,多谢。”
苏洧川特意找来女侍应生,递了些小费给对方,叫她带江雪倾去换衣服。
游艇上有独立客房,可没有准备多余供更换的衣服。
女侍应生取来一套侍应服送进去,白色衬衣黑色包臀短裙外搭同色马甲。
“抱歉啊,我到处找了圈游艇上只有这身衣服可以更换。是我们侍应生的备用服,没人穿过的,很干净。”女侍应误以为江雪倾是苏洧川带来的女伴,对她格外客气。
“没事的,谢谢你。”
江雪倾换好衣服从客房里走出来,没想到苏洧川还等在外面。
她理了理裙摆,大大方方地邀赞:“看起来还不错吧?”
苏洧川抿唇笑了笑,表示认同。
款式简洁的制服裙将少女的身材勾勒完美,她生的清丽娇俏,脸上还带着些未褪的婴儿肥,一双黑眸亮如繁星,神采四溢,的确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苏洧川理解她对自己外貌的自信,可他还有更重要的关系需要维护,那是不容出错的正事。所以即便少女令人心动,他却只会观赏并不采摘。
他的目光在江雪倾身上滑过,像想起什么似的,取下肩头披着的羊绒披肩,递到江雪倾面前。
“夜里风凉,披上会暖和些。”
游艇里有暖气并不冷,只是江雪倾穿着侍应服难免会让其他男宾误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用披肩挡一挡也许好一些。
江雪倾并不忸怩,伸手接过披肩。
“苏少很贴心嘛。”
苏洧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染上猜疑:“你认识我?”
江雪倾抬了抬眉毛,神情轻松:“你是不是低估了自己的名气?我登船时就听到那些女孩子在讨论你,香药商会的苏少嘛。”
听江雪倾说的泛泛,苏洧川提起的心思松懈下来。
原来如此,是他多想了。
江雪倾抬手刚要披上披肩,落在耳边的长发忽地被衬衣纽扣缠住,她手举在半空,神情尴尬。
“苏少,方便的话,能请你再帮个小忙吗?”她用眼神示意自己被衬衣纽扣缠绕住的头发。
苏洧川扫了眼附近,视野范围内没找到刚才那位女侍应生。
看来只有他能帮她这个忙。
苏洧川勾勾手指示意江雪倾靠近点。
江雪倾向他身边挪了一步,有求于人时她嘴很甜再次客气道谢。
小时候她被养在外婆家,外婆就教过她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三点:嘴巴甜一点,做事稳一点,心肠狠一点。
很可惜最后她只学到前两点的皮毛,最关键的第三点始终没入门,心肠不狠,看人不准。
艇舱内走廊灯光幽黄,光影朦胧。
苏洧川正低头贴近她,双手认真去解缠绕在袖扣上的发丝。从背影看去就像他环抱江雪倾,欲亲欲吻。
冷不丁,隔壁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
黑衣保镖推着涂山凛,轮椅碾过柔软的厚织地毯,无声却压抑。
听到身后的动静,苏洧川停下动作,转头查看。
江雪倾从他怀里露出半张脸,神色坦然地望向那扇开启的房门。
下一秒,她眼皮一跳。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面色沉静,眼瞳幽深。他的目光掠过苏洧川和江雪倾,冷峻的眉宇微微蹙起。
只是浅浅的一眼,不动声色,却极尽鄙夷。
江雪倾的发丝还未被解开,她侧着头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轮椅上的男人。
她对过去的涂山凛过于了解,以至于涂山凛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她分明感受到他扫视过她的眼神,骂的很脏。
做局1
Vol.4
涂山凛身边的保镖跟了他多年,自然了解主家喜恶。
他们平时也最瞧不上那些不知自爱的年轻女孩,仗着美貌,总想走捷径攀龙附凤。光是这周他们刚跟主人回港,就替凛少挡了好几拨主动送上门的女人。
两位保镖一前一后,黑着脸推着涂山凛的轮椅离开房间。
江雪倾拳头都攥紧了,可惜暂时挥不出去。
要不是她重生了身份被重置,江雪倾高低要像小时候那样挥拳让涂山凛这小子清醒一下。
“好了,解开了。”苏洧川并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手上不停细致又轻柔地为江雪倾解开被缠住的发丝。
头皮上的拉扯感消失,江雪倾松了口气。
“谢谢。”
“不客气,请自便。”他退后一步,回到刚认识时和善但疏离的态度。
“苏少。”江雪倾叫住他,“刚才的事,被人看见可能会误会。如果你无法解释,我可以为你作证。”
“不用了。”
“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我欠你一次,你总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
苏洧川没再接话,无置可否地弯了下唇角,转身离开。
***
江雪倾只是换了身衣服的功夫,艇内一层的牌桌已经被人搬走清空场地,摆上案几和一张屏风。
屏风是缂丝金线,图案绘制的是冷月翠竹,影影绰绰,看不清后面有没有人。江雪倾观察了一阵,以为这座屏风只是用来摆景。
小茹半天没寻见江雪倾的身影,正急得团团转。人是她带上游艇的,忽然不见踪影她忐忑不安就怕出事,更怕江雪倾不懂事冲撞老板。
见江雪倾换了身侍应服,身上还裹着一条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披肩,小茹立马跑到她跟前。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找你半天。”
“饮料洒身上了,找人借了身衣服。”
“原来是这样。”小茹会意地点点头,又摸了摸江雪倾的披肩,“这个牌子的披肩起码六位数……”
“哦,别人的,要还的。”
“能不能借我试一下?我好喜欢这个牌子的。”小茹双眼冒光,搭着江雪倾的小臂撒娇。她对奢侈品牌商品了如指掌,可消费能力有限,平时只买得起一些入门款式。
江雪倾前身用惯了这些,没有太大感触,随手将披肩褪给小茹。
“试吧。”
“谢谢!阿倾最够义气。”
小茹视若珍宝地抱着羊绒披肩,在身上比了比,开心地披在肩头。
“可惜手机被收走了,要不然你帮我在游艇上拍几张照片,我更新FB也有素材。”
江雪倾并没听清小茹嘟囔的话语,她的注意力被侍应生端上来的物件吸引。
一整套香具?
他们接下来要品香?
江雪倾环顾四周,总觉得游艇上这个局很古怪。一开始上艇,以为就是一群富家少爷开游艇party,可偏偏圈内口碑极佳的香药会长养子苏洧川在场。再之后涂山凛登艇,气氛更加奇怪了。
在游艇上做品香局?
江雪倾站在一旁正兀自猜想,消失了一阵的傅丞楠手里捧着一只漆盒走出来。
“难得好朋友们都聚在一起,在场好几位都是香药行业翘楚,帮我来品一品新拍的香料正不正。”
他边说边打开漆盒,一时间一层艇舱内暗香丛生。
有内行人立即夸赞:“上好的奇楠!一两奇楠一两金,绝品啊!”
江雪倾朝说话的人看去,竟是她刚登上游艇时想要搭讪她的肥佬男。
不过这肥佬倒是识货,傅丞楠手中的奇楠,在她的识香阅历中虽谈不上极品,但的确是好货。
就他手里漆盒中这小小一块奇楠,少说市值也在两三千万上下。
江雪倾双手抱臂,看看被围在正中间的傅丞楠,又瞟了眼立在角落的苏洧川,一瞬间想明白些事。
她拍了下小茹的手臂:“你带口红没有?”
“当然喽,你要哪支?”小茹低头从随身的迷你补妆里翻出三支不同色号的口红,“之前不爱化妆,今天终于想通啦?我跟你说这游艇上随便一个都是大老板,如果能抓住机会……”
江雪倾随意从小茹手中抽了支口红,拧开,用食指沾了点抹在嘴唇上。很快把口红塞回小茹手里。
“一会儿假装不认识我,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
“为什么?”
小茹不解,眼睁睁看着江雪倾离开她,穿过几人朝另一个对角方向走去。
一层艇舱内啧啧称奇声,夸赞声四起。多数人围聚到傅丞楠身旁观赏这块奇楠,奉承话一套接一套。
苏洧川一直安静低调地站在角落位置,并未参与讨论。
江雪倾也挑了个角落站着,抱手看向他,发觉他的视线正在关注那张缂丝屏风。
隐约间,江雪倾察觉到屏风后有人落座。
傅丞楠享受了一阵众人围拥,艳羡吹捧,忽而把话头抛向苏洧川。
“大家都知道苏少下个月要跟我阿姐订婚,你和我阿姐相遇是因香结缘。听说我阿姐当时就是被你焚香时的姿态吸引。”傅丞楠扬起手,煽风点火道,“怎么样?大家想不想现场看苏少还原当日的情景啊?”
傅丞楠这么做,故意要让苏洧川下不了台。看架势摆明了是明捧暗贬,要苏洧川以香服侍在场所有人,以此羞辱他。
这并不是一场切磋问道的香学交流,而是一场暗潮涌动的地位较量。
案几上香具已经一字排开摆好,傅丞楠早有预谋,只等苏洧川入瓮。
“苏少,大家都等着你。该不是你根本不会侍香,那天跟我阿姐相遇都是做局的喽?”
傅丞楠的话语直白又嚣张,偏偏在场无一人敢替苏洧川说话。
刚才那位有点眼光的肥佬偷瞄了苏洧川几眼或,悄悄退后到其他人身后,似乎很怕事情牵累到自己身上,毕竟他们公司和苏家还有生意往来。
苏洧川原本闲散地倚靠在墙角,此时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有等着看热闹的,有平日有摩擦想落井下石的,有心有不甘的,也有同情担心的……
苏洧川本人倒是波澜不惊,面容淡定一如往昔。他早将一切置之度外,原本今日的游艇行程也是因为苏茂的安排。
养父一直有踏入政界的计划,商会近两年所有的暗中布局,需要拉拢的关系都于此相关。而他,的确如其他人所说,是养父的一枚棋子,要他娶或入赘政务司司长家,他都必须去做。
反正娶谁都是娶,不过是一样任务而已。
又该完成今日份任务。
苏洧川心中默叹一声,缓缓站直身体。他静静地抬眸,望向立在正中心的傅丞楠。
对方正挑衅地注视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苏洧川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
“我替他。”
江雪倾自另一处角落中走出来,在一束锥光下站定,轻轻抬起头。
做局2
Vol.5
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江雪倾径直走到傅丞楠面前。
她肆无忌惮地扬起脸,特意抹上口红的嘴唇,如盛夏饱满多汁的果实,鲜嫩欲滴。一双杏眸直勾勾地注视傅丞楠,眼波流转间撩人的心思毫不掩藏。
江雪倾美的直观,明晃晃的吸引。
“不行吗?”她特意夹着嗓子说话,声音满是少女的娇柔与纯情,撩动的人心神荡漾。
傅丞楠原本定力就差,平时被家里人压着不敢造次,顶多只敢玩玩小明星嫩模。眼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顶多十八九岁,脸上稚气未褪,五官却已生得明艳俏丽,蛊惑人心。
他的目光贪婪地从下至上巡视过江雪倾纤细的小腿,窄裙包裹的臀,妖娆的细腰,马甲包裹下有料的胸围,最后停在她那双灵动生趣,野心勃勃的黑眸上。
主动送上门的年轻女孩。
漂亮夺目,且可以把玩。
傅丞楠暗暗咽了咽口水,心中已被眼前美人惊艳的忘乎所以。
他不说话,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一口拒绝。毕竟能让苏洧川出丑的机会不多,好不容易逮住一次,傅少向来看他不顺眼,没理由会放过的。
江雪倾身上穿着和周围侍应生一样的衣服,侍应生领班只瞧见她的背影,误以为是手底下的人,正要上前拉走她。
没料到,傅丞楠忽然抬手示意领班退下。
“行啊。”他玩味地笑看她,“可你会吗?”
傅丞楠五短身材,身高堪堪只比江雪倾高小半个头,偏偏以为自己风流倜傥,说话时特意身体向前倾故意贴近江雪倾面前。
“我行不行,你一会儿就知道啦。”江雪倾转身,及时拉开与他的距离,免得被那张放大版的倒三角眼吓到增加晚上做噩梦的素材。
这边所有人目光都被正中心的两人吸引,原本的事主倒被遗忘在一旁无人问津。
苏洧川双手抱臂,慵懒地倚在一面墙上,安静地望着江雪倾走向案几的背影。
在他被恶意包围即将众目睽睽中当众受辱,成为豪门圈新晋笑料话题时,那么巧出现一个会侍香的女人替他解围。
这种从天而降的巧合,像他这样自小从黑暗中搏杀出来人生毫无退路的人,是不可能会相信的。
看来一会儿结束后,他有必须专门去结识一下这位不知姓名的女孩。
有所图并不是件坏事,重要的是她的图谋是否能为他所用。
江雪倾在案几后的蒲团垫上落座。她身上穿的是侍应生的包臀短裙,落座时特意侧坐,一双美腿如两截出淤泥而不染的鲜嫩藕节,在灯光下惹人眼球。
缂丝屏风后,两名黑衣保镖守护在涂山凛身侧。
其中一个小声唾弃:“轻浮。”
另一个人面无表情地搭腔:“我们凛少最讨厌这种类型。”
被两人护在中间的涂山凛轻轻咳了一声。
两位人高马大但嘴碎的保镖立刻噤声,绷直背脊,闭紧嘴巴。
缂丝屏风虽不透光,却能在薄薄一层丝织品后隐约看清人影。
涂山凛静默地端坐在轮椅上,那双撩人的细长凤眼此时正微微眯起,似毫无情感的审判者,凝视着屏风前案几边的女孩背影。
屏风与案几之间稍稍有些距离,加之周围窃窃私语声不休,江雪倾并没注意到屏风之后的动静。
她端坐在案几前,目光巡过桌上的香具。东西倒是一应俱全,香粉也是炮制研磨好备用在一旁香盒中的。
江雪倾伸手拿起一旁的香巾净手,用完后依照规矩折叠香巾。
懂门道的人立刻从她这套叠香巾的礼式流程中看出端倪。
“没想到是个懂门道的行家。”
“和于天,和于地,天地相和。嗯,你看她叠香巾的手法,的确是受过专业训练。”
“再看看,指不定侍香技艺普通。”
傅丞楠站在这堆围观人的最前面,他根本不懂香道,更别提什么叠香巾手法是否专业。
他抬手招呼来自己的手下,在他耳边吩咐几句,又用眼神指了指正要开始侍香的女孩。
手下已经替自家少爷办过许多次这样的事,立即会意点头,退到一旁去准备傅少需要的东西。
那端,江雪倾在香盒中挑选好几种香粉,已经着手开始打香纂。
她前身时幼年起便跟在药香世家传承人外婆身边,自小是外婆亲自手把手教她识香、品香、制香。纂香练习更是有千万遍,自然手法娴熟,一举一动可谓是教科书般存在。
案几上摆着的是一只黄铜材质的宣德炉。
香炉虽有银、铜、铁、锡、石等各种材质,诸窑名瓷烧制成的珍贵文玩香炉也不胜枚举,可日常纂香需要耐火耐用,是以黄铜制的宣德炉最佳。
江雪倾颇为欣赏地仔细观察了一下面前的宣德炉,将它居中摆放。看来准备这些香具的工作人员,还是个懂香的人。
她一手执香匙倒入香灰,用香著轻轻松捣。动作间淡淡地升起一股草木芬芳。香灰用的十分正统,是以松针、柏叶和荷叶煅烧而成。
江雪倾心下满意,更为投入地进行下个步骤。
她将香灰压平实,用羽尘将香炉壁上的香灰轻扫洁净。这才轻轻放入牡丹形制的香纂,在香纂内细细填香粉,将图案稍作整理后垂直提起香纂,
她边动作和缓有序地进行侍香,边沉声开口。
“此香名为花蕊夫人衙香,前调轻柔,花香清淡,如晨雾蒙蒙,朝露自花瓣滚落。中调乳香裹挟着麝香的香味,如旭日东升至天顶,馥郁华贵的奶香木质调清逸而出,似日光下的牡丹花香浓郁妩媚,国色无双,无可匹敌。”
江雪倾点燃一根沉香线香为引,用它引燃纂香。
清新的花香和灵动神秘的药香融合,香气逐渐在艇舱内飘散四溢,使人心旷神怡,飘飘欲仙。
原本纷乱的私语声渐渐消失,在场围观的人不禁被她沉而缓叙说故事般的声音吸引。
“花蕊夫人衙香还有一个小小的典故,我认为非常适合今日的情景。”
她熄灭手中用以引燃的线香,抬眸目光直指静立在角落的苏洧川。
宿命
Vol.6
“五代十国时期被称为花蕊夫人的统共有三位,撰写这张香方的是青城徐氏。徐氏天生丽质,自小才华横溢,文武双全,但出身低微。她因盛名在外被选入宫中,蜀后主孟昶一见倾心,称赞其“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特赐“花蕊夫人”名号。”
有人忍不住插嘴:“听出来了,你是借机夸自己靓嘛。”
“的确是靓,她说的没错。”傅丞楠笑着应和,看她的目光如同以收入囊中的私有物。
身旁几个人跟着傅丞楠笑了几声,其余人默不作声等着江雪倾继续往下讲。
江雪倾没理会打岔的人:“容貌并非花蕊夫人最值得称赞之处。她有才情,有胆识,更有不逊于男子的飒爽豪情。宋军入侵后蜀,家国危在旦夕,花蕊夫人一介女流,披甲上阵,仗剑驰马迎敌,留下旷世名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江雪倾借香寓意,究竟想说些什么。
苏洧川却心中一滞,平静如水的目光终于泛起波澜。
他自以为将情绪隐藏的天衣无缝,她竟能看穿他,借由香方典故提醒他。
出身低微又如何,只要敢拼敢闯,有勇气更有智谋,自有天高任鸟飞的一天。
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女孩,究竟是何来历?之前从没在类似场合见过她,像她这样的长相很容易让人记忆深刻,但他确定是第一次见到她。
江雪倾打完香纂,净手起身。
一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侍应生,见她起身连忙走过去引路,将她往舱内引进去。
涂山凛一直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直到最后江雪倾离开,他才冷哼出声。
“徒有其表,满身技艺也是浪费。”
两位保镖一左一右伴在他身侧,此时飞快转头对视一眼互换眼神。
叫我们闭嘴,凛少你自己倒是忍不住吐槽喽。
***
江雪倾被人带到了一间客房里,带她进来的人并没穿侍应生统一的服装,而是身穿黑色休闲西服。
“你是傅丞楠的人?”江雪倾直截了当问。
“傅少让你在房间里等。”对方显然不想跟她有过多交流。他一直替傅少办这类事情,有的女孩子是自愿,有的甚至迫不及待想换取利益,可也有棘手闹出事情的。
他不清楚面前这个女孩是以上哪一种,只好冷处理,反正等傅少过来,他就可以撤了。
见男人走出去准备关门,江雪倾叫住他:“我还没吃晚饭,我饿了,你帮我去弄点吃的好不好?”
这种小把戏他看多了。
男人点开耳麦无线通信频道:“厨房,送点吃的喝的到傅少房间。”
江雪倾双手抱臂,微微挑了挑眉。
看来是不给她逃脱机会喽。
如果让他关上门,肯定会被反锁在房间。刚才进房的几秒钟内,江雪倾已经将房间打量清楚。
这间客房显然不同寻常,类似这艘游艇的规模,艇舱内差不多会布置两间客房和一个综合休闲室。而这间客房在底下一层,刚才路过时经过厨房,那么客房位置就应该是在艇尾。
房内没有窗户,只有房门一个出口。要跟她玩密室逃脱?
厨房的人很快端着托盘送来食物和饮品,正要将东西交到江雪倾手中时,江雪倾毫无预兆飞起一脚,直接让守在门口的男人连同送餐的人摔做一团。
她来不及顾及形象,提起碍事的窄裙裙摆,越过两人上方,飞快朝一层楼梯奔跑。
只要速度够快,在守门男人报告傅丞楠调来更多保镖围堵之前逃离游艇,她就有信心摆脱追逐。
反正游艇停靠在码头,只是一步之遥的距离而已。
江雪倾飞快跑上一层楼梯,从外面直接上甲板。
下一秒,她傻眼了。
一望无际的深海,游艇在夜晚的海面上匀速前行。
什么时候离港的?
是之前大家全都聚精会神观赏她打香纂的时候?
还是她刚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男人下去地下一层的客房时?
艇身在海面上微微摇摆,江雪倾心中如冷雨过境,一阵冰凉。可一切为时已晚。
她暗叫不好,但游艇早已驶离海港,现在都不知行径哪片海域。
游艇一旦离港,不到午夜不会归港,更有可能夜航至黎明。
今夜她要去的地方,怕是要去不成。
“抓住她!”刚才在底下一层被江雪倾一脚踹倒在地的男人从楼梯下跑上来。
江雪倾情急之下,直接从甲板楼梯往楼上跑。
“站住!”
追她的黑衣男人一路攀登而上,眼看就要抓住江雪倾,他突然停下脚步。
三层视野开阔,可此时此刻只有涂山凛和他的两名保镖在。
黑衣男人不敢继续往前,毕竟连他家少爷傅丞楠都要忌讳的男人,他这种小角色哪里敢得罪。
江雪倾也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碰见涂山凛。
上一次她这么狼狈的时候,还是十年前的圣诞夜。
她对那个圣诞节记忆尤为深刻。因为那天学校组织舞会,江雪倾理所当然认为涂山凛会邀请她做舞伴,毕竟两家长辈从小给他们定了娃娃亲,学校里几乎无人不知他们两人的关系。
可偏偏是圣诞舞会这种需要撑场子长面子的场合,涂山凛独自冷脸坐在一旁,就是不肯陪她跳开场舞,看她一人站在那里跟个小丑一样被其他人指指点点。
之后更过分。
涂山凛回去恶人先告状,竟然要跟她解除婚约。两边家人都跑来问江雪倾是怎么回事?
江雪倾哪里回答的上。
她那时简直要恨死涂山凛,她明明只是接了隔壁学校校草的一封情书,而且她当场就跟对方说清楚没可能。偏偏被涂山凛撞见了。
可他自己还不是每天抽屉里收到情书一大堆。小心眼!
再之后两人进入漫长的冷战期,见面都当对方是空气。
在他们冷战的第二年夏天,原本还差一天就是江雪倾的生日。两边大人都在尽力撮合他们和好,她耳根子软,都已经打算在生日晚宴上主动和涂山凛说话。
可就在她生日前一天,涂山凛出事了。
江雪倾的脚步停止在三楼楼梯的最后一阶。
不远处三层甲板上,涂山凛听见动静正转头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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