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瑞塔心急地返回内室,不管不顾地打开瞳孔晶片的夜视功能,找到墙上的开关,将灯按亮:“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必须要替你包扎一下——”话说到一半,乐瑞塔愣住了。眼前不大的内室里,放置着一张简陋的深蓝色的折叠床,床上蜷缩着一个身穿灰色背心和灰色短裤的女人。女人戴着黑色的贴皮乳胶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口鼻,留着寸头,太阳穴处未被面具遮挡的青筋一跳一跳地,显示出她正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她的眼睛是单眼皮的丹凤眼,
“别说话。”一个低沉且虚弱的女声响起,其距离乐瑞塔的鼻尖不过几厘米。乐瑞塔这才意识到,紧贴着自己的,是一具温热且结实的女性躯体。
乐瑞塔尝试通过织女网感应对方的晶片以获得其身份信息,却扑了个空——对面的人竟然没有植入瞳孔晶片!看来是个非法留驻者,赛克塔拉城的黑户。乐瑞塔不高兴地甩了甩头,想把那只捂着她的手甩掉,却被对方更加用力地压制住。
“你是谁?”对方问道。乐瑞塔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你捂着我的嘴呢,我要怎么回答你?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说:“如果我放开手,你能保证不大声喊叫吗?”
乐瑞塔用力点了点头。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将手松开了一点点,乐瑞塔得以张口说话。
“我是来找莲奶奶买东西的!她在哪里?”
“莲老有事出去了。”
“莲老?”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那个女声顿了顿,继而问道:“你买东西便买,进里屋来干什么?你知道我按理说该杀了你灭口吗?”
“杀了我?”
“谅你是不小心的,赶紧走吧。”
“你是谁啊?为什么要灭我的口?”乐瑞塔不明所以,继而意识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瞪大了眼睛,“莲奶奶不会被你杀了吧!”
对方发出一声轻咳,好似被呛了一下似的:“你不用担心莲老,她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你们是谁?”
“要是想活着离开,你就别问了。”女声愈发虚弱,“快走吧,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莲老很安全,你无需担心。”
听见对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乐瑞塔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你听上去情况不怎么好,是不是生病了?”
对方却不愿意回答:“再不走我就真的要动手了。”
乐瑞塔只得无奈地应了声“好”,对方将她放开,乐瑞塔踌躇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黑暗的内室。
真是奇怪啊,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么不可过问呢?这人口中的“我们”是谁?莲奶奶又为什么会被“保护”起来?乐瑞塔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但她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不该她知道的,千万不能随便好奇。不然,不光她自己的安全成问题,还很可能会牵连到她的“母亲”。
乐瑞塔摆摆头,决定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涂上香泥去司库大人府上演出。走了两步,乐瑞塔却觉得脚上有些湿乎乎的,她低头一看——
血!
她脚上的透明镂空短靴和白色袜子已经被鲜红的血浸透了——她又没有受伤,这只可能是刚才那个女人的血!怪不得那人的声音听上去那么虚弱,她一定是受了重伤!
乐瑞塔心急地返回内室,不管不顾地打开瞳孔晶片的夜视功能,找到墙上的开关,将灯按亮:“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必须要替你包扎一下——”
话说到一半,乐瑞塔愣住了。眼前不大的内室里,放置着一张简陋的深蓝色的折叠床,床上蜷缩着一个身穿灰色背心和灰色短裤的女人。女人戴着黑色的贴皮乳胶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口鼻,留着寸头,太阳穴处未被面具遮挡的青筋一跳一跳地,显示出她正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她的眼睛是单眼皮的丹凤眼,眼神里尽是惊讶和警惕。女人的皮肤呈古铜色,汗水令其散发着微微的光泽;她肌肉十足的手臂捂着腹部,血液染红了一整片衣服和短裤,顺着光裸的小腿流到了地上。
“天啊!你的血还没止住呢!”乐瑞塔冲上前去,想要拉开女人的手,好检查一下她的伤口。那女人却“噌”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退到了墙边上,双手在胸前握拳,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
“你不要做那么大的动作,血会流得更多的!”乐瑞塔皱了皱眉头,显是对女人的一惊一乍十分不满,“你这是自然人体啊……那就不能用生体胶了。莲奶奶的前厅应该有药和包扎带,我去拿一下。”
乐瑞塔转身要去拿药,却被身后的女人制止了:“你是要去叫人吗?”
“叫人?叫什么人?”乐瑞塔歪了歪头,“你这个伤口,我就可以处理呀。”
女人眼睛里仍是慌乱,没有回话。
“如果你想要去医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等滑翔车。”乐瑞塔说道,“天要黑了,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了,滑翔车没那么快能等到。”
女人看见乐瑞塔如此回应,好似根本没往去喊人的方向想,便放下了一丝戒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
“那我去把前门关上。”乐瑞塔去了前厅。
女人狐疑地坐回床中央,她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胸前晃荡着一个透明的铭牌,里面用白色丝线微不可见地绣着几个字:川崎 渚 Kawasaki Nagisa 2052.1.12,无名-Ⅲ组。
川崎渚将牌子塞回背心里,满头大汗、戒备十足地等着乐瑞塔出现。如果一会儿乐瑞塔带着几个城警冲进来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拼死奋战到最后一tຊ刻。但直觉告诉她,乐瑞塔不会那么做。
不多时,乐瑞塔便回来了。她的手上拿着消毒溶剂、棉球、药膏、金属小剪刀和纱布。她走到川崎渚的面前,单膝跪下,抬头看了看她:“可能会有些疼。”
川崎渚看着乐瑞塔黑色的大眼睛,心情突然就不似方才那么紧张了。
川崎渚移开手,乐瑞塔用棉球蘸了消毒溶剂,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她的伤口——嘶,川崎渚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低头看向乐瑞塔,纤长的睫毛在红润的脸颊上投射下两道阴影,手上的动作轻如翻飞的羽毛,这真是个温柔的孩子。
“谢谢你。”川崎渚看着乐瑞塔为她仔细地上药。
李莲不光是制香的好手,对于草药也十分在行。乐瑞塔不知道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药膏,瓶身上写着两个汉字,经过瞳孔晶片的翻译,乐瑞塔才知道那是“止血”的意思。乐瑞塔为川崎渚涂完药后,血便奇迹般地不再流了。“这效果都要比上生体胶了。”乐瑞塔嘟囔道。
川崎渚听她又提起生体胶,仔细端详了一下,乐瑞塔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健康美丽,怎么看也不像是自然人能有的样子,吃多少辐护Q盾也不可能达到她这种肤若凝脂的程度。应该是个仿生人——意识到这一点后,川崎渚的脸色变了。
“你家在哪里?要怎么回去?需要我帮忙吗?”乐瑞塔把药收好,没有看见川崎骤然改变的眼神。
“你是个仿生人吧。”川崎渚冷然道,“你的记忆,是可以被播放查看的,对吧?”
乐瑞塔注意到了川崎渚声音的变化,没有抬头看她的表情,便意识到了她在担心些什么。乐瑞塔迅速地在心里盘算了几秒,得出了最佳的选择是装傻和撒谎,于是她一边把药瓶拧紧,一边道:“是呀,但一般母……果斯先生也不会闲着没事看我的记忆。”
“为什么?”
“因为要接上脑电机,还有一大堆看不明白的线,很麻烦的呀。”乐瑞塔扯着谎言,假装这才想明白川崎渚的担心何在,“你是担心有人在我的记忆里看见你?”
川崎渚立马从后腰处摸出了一样物件,只听得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乐瑞塔定睛一看,指着自己的是一个椭圆形的黑色铬金物体——相位裂变光束发射器。这是赛克塔拉城里最常见的武器,城警们都会佩戴,和冷冻射线枪搭配使用。
乐瑞塔常常在中城区乱晃,这发射器对她来说并非是什么陌生的东西,也就没觉得有多么可怕。而且,凭乐瑞塔敏锐的感觉和细腻的心思,不难从刚才的互动中看出面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愿意滥杀无辜,只是害怕身份暴露罢了。于是,乐瑞塔不慌不忙地说:“你戴着个面具,就算有人查看了我的记忆,也不知道你是谁呀。”
川崎渚不说话,乐瑞塔补充道:“而且,我的记忆是可以隐藏的。反正给司库大人表演之后我也要去隐藏吃梨的记忆,我顺便把你这段也隐藏就好了!你别怕,我的记忆修改师水平可高了,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乐瑞塔说完,意识到刚才自己暴露了那颗青梨的事情,有些尴尬地皱了皱鼻子,说:“你能假装没有听见梨的事情吗?”
川崎渚根本没有听进去乐瑞塔都说了什么,兀自思忖了一会儿,缓缓放下了发射器,自嘲地低笑了一声:“杀了你也没用了,已经暴露了。”
乐瑞塔刚要好奇川崎渚在说什么,就想起了她交代过好几遍的“不要多问”,决定还是不要自讨没趣。见她放下发射器,乐瑞塔知道此时如果再不走,便很可能要生出更多枝节了。
“我叫乐瑞塔,住在量子公司域C区17号。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去我家找我。”乐瑞塔站起身来,“一般凌晨四点后和下午七点前我都会在。”
“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就叫你玛丽好了,血腥玛丽!”乐瑞塔咯咯笑道,她的幽默感让川崎渚很是莫名其妙,“我要去表演了,我们有缘再见啦!赞美织女!”
乐瑞塔挥了挥手,不等川崎渚再说什么,便三步并两步跳着离开了青汀香铺。等她出了门,才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她快要迟到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辆滑翔车,乐瑞塔赶紧跳上去,用晶片输入了司库大人家的地址。等滑翔车腾到半空中,准备开始前进时,乐瑞塔才骤然意识到——刚刚那位“血腥玛丽”说话时肺部发出的杂音、古铜色中发着点微红的肌肤、不伦不类的简陋穿着、遮遮掩掩的态度,以及最重要的,自己的晶片没有检测到对方的晶片植入——
如果只是赛克塔拉城的非法留驻者,那她大可不必如此躲藏,城警司对那些人往往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刚才这女人摆明了是宁愿死去也不想让城中人知道她的存在,会如此担心自己在赛克塔拉城的行迹暴露的只有一种人——那便是“野蛮人”啊!
按照赛克托法律条款规定,如果在赛克塔拉城内见到野蛮人,是要立马上报给城警司的,爱民如子的诺亚克(Noark)政权可不允许城外的“野蛮人”和赛克塔拉城高贵的市民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乐瑞塔刚想通过织女网联系城警司,脑海中却浮现出了“玛丽”那血流不止、痛楚万分的模样。想到她额角那根因疼痛而剧烈跳动的青筋,乐瑞塔顿时不忍心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将她上报,那难以想象她将会在重伤的情况下受到怎样的折磨。
算了,城里面还有那么多自然人呢,赛克塔拉城的秩序还不需要靠她一个小小的仿生人舞姬来维持。乐瑞塔晃了晃脑袋,决定表演完了就去莱克星顿(Lexington)把刚才的这段记忆隐藏掉——对于她来说,只有演出、母亲和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还有一会儿司库大人会给的那颗梨。想到此处,乐瑞塔喜滋滋地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