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爸不见了。”他说。我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我爸推开棺材板。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妈吓了一跳,“咱爸呢?!”人都已经去世了,不在棺材里,还能在哪里?!“我也想知道!”我爸用力咬着烟,两手都不知道怎么比划,“咱爸就是……不见了。”我妈当机立断掏出电话就要报警,我爸把她手机抢了过来,“不能报警。”“尸体都让人偷了,还不报警?!”我妈不同意。我爸有点烦躁,“咱爸遗书就这么写的!”他掏出一张纸
“咋了?”
我妈转过身,什么也没有。
可我分明看到了。
不,可能是我之前太害怕,出现幻觉了也说不定。
我以为,这事会就这样过去。
可我没想到。
深夜,那张脸找我来了。
今晚很热,病房里开了空调,我却还是燥热地睡不着。
陪床的是我哥,他已经睡熟了。
我实在难受,闭着眼睛硬睡。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着我吹气。
冰凉冰凉。
是空调坏了吗?
我睁开眼睛。
下一秒,我浑身一抖,彻底清醒过来。
我又见到了那张脸。
女人的脸浮在我的脸上,距离我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她五官都很模糊,只有一张嘴,涂得猩红,滴血一般。
我刚想开口喊我哥,却发现我浑身瘫软,声音软绵绵地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这张脸白得可怕,完完全全就是一张死人的脸。
就是它在对着我吹气。
随即,它冲着我,一点一点地黏了过来。
我挣扎,想去推开它,可我的手却径直穿过了它。
它一点一点糊在我的脸上,那种冰冷滑腻的皮肤触感,紧紧包裹住了我的脸。
我能察觉到,无数根钢针一样的寒气,顺着我的毛孔,扎进了我的皮肤。
我疼,却喊不出来,只能在床上徒劳地打滚。
我的口鼻,都被那张脸给包了起来。
因此我无法呼吸。
窒息的感觉,一点一点淹没了我。
当肺里最后一丝氧气也消耗殆尽,我晕死了过去。
晕过去的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条长长的河。
隔着那条河流,有人在看我,眼神怨毒。
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可直觉告诉我,那就是那个蛇尾男人。
我想摆脱他,顺着河流向前跑。
可这条河怎么跑都没有尽头。
他长长的蛇尾,最终还是卷住了我,猩红的蛇信子就要往我嘴里钻。
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随即,一双手捧住了我的脸。
我心头一惊。
捧住我的人,不是那个蛇尾男人。
他的手温热而有力量。
我睁开眼,看到了那双邪气四溢的桃花眼。
他身影是半透明的,与蛇尾男人交叠在一起。
一个想要了我的命。
一个想救我脱困。
那双桃花眼望着我,眼底充满了悲悯,“还是醒不过来么……”
我浑身无力,瘫软在那两双手之间。
那半透明的身体,抱紧了我。
他那两片好看的薄唇贴了上来。
很奇怪,明明是梦境,我却有种真真切切贴上去了的感觉,心脏疯狂悸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我的胸膛。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突然生机勃发的心跳。
他看着我,粲然一笑,一根手指轻点在我的额头,“醒!”
我猛地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浑身大汗淋漓。
病床旁,是担心地看着我的安飞。
“饶饶,你做噩梦了?”
“好像是……”
我的心跳还没恢复过来,我下意识触摸上自己的嘴唇,刚才的温热悸动,好像还停留在那里。
我脸微微有些发热。
“嘴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
我赶紧推他回去睡觉。
跟自己亲哥说做了这样的梦,我实在开不了口。
我哥躺下,又想起什么,“哎,你刚才在喊谁啊,什么离?”
“离?”
这个字眼,让我心脏莫名一颤。
我似乎应该想起什么,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离……”
我喃喃念着这个字,突然,我似乎真的想起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我妈喊来了医院,我说我要回老家,参加爷爷的葬礼。
我妈无论如何都不肯,我只能拼命哀求。
最后我哥看不下去了,插嘴道:“妈,要不,让饶饶回去一趟吧,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饶饶这两天挺好的,本来就建议我们出院休养两天。”
我用力点头,哀求地看着她。
最终,我妈被我们磨的没办法,还是同意了。
但她只同意我回去两天,两天之后,必须回来住院。
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同意,只要能让我回去,一天也行。
我必须回去看看,证实一下“那件事”,究竟是我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当即,我妈就给我办了出院手续。
可能是心情的原因,回老家的路上,我感觉自己身体轻快了不少,以往苍白的嘴唇,也有了点血色。
我以为,我们全家都回家给爷爷送葬,我爸一定会很欣慰。
可我却料错了。
见到我爸的第一眼,我心底就隐约一沉。
我爸的脸色很疲惫,眼眶下乌青一片,烟灰缸里满满的全是烟头。
爷爷的棺材,就停在堂屋,乌棕色的棺材,看上去就沉甸甸的。
我爸开口第一句就是:“出事了。”
“咱爸不见了。”他说。
我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我爸推开棺材板。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妈吓了一跳,“咱爸呢?!”
人都已经去世了,不在棺材里,还能在哪里?!
“我也想知道!”我爸用力咬着烟,两手都不知道怎么比划,“咱爸就是……不见了。”
我妈当机立断掏出电话就要报警,我爸把她手机抢了过来,“不能报警。”
“尸体都让人偷了,还不报警?!”我妈不同意。
我爸有点烦躁,“咱爸遗书就这么写的!”
他掏出一张纸,塞给我妈。
那是一张没头没尾的遗嘱,但一看就知道是我爷爷的笔迹。
上面清楚写明,倘若他死后发生了什么怪事,那都是安家应遭的报应,不要报警,不要深究,正常下葬即可。
也就是说,爷爷早就料到了,他死后会发生怪事。
“这怎么可能呢?”我妈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不相信什么报应不报应。
在她眼里,东西不见了,就一定是有人偷了。
其实我妈说的这话也对,只不过,是不是被“人”给偷了,还有待商榷。
我爸看着我们,欲言又止。
直到被我妈催的不耐烦了,他才低声道了一句,“我看见瞎子了。”
“什么瞎子?”我妈没反应过来。
我的心却忽地一提。
村里,从来都只有一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