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以为,我死定了。那个男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穿着一身有些奇怪的衣服,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男人头发很长,披散在肩上,墨一样黑。雨点很大,但丝毫不能打湿他半分。我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这男人,有种邪气四溢的好看,薄唇微翘,一双桃花眼含笑。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子恐惧。这是人在面对着比自己强大几千几万倍的东西时,所有的恐惧。更奇怪的是,他一出现,那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就不见了。他走到我身前,对着我笑。
隔壁瞎子结婚那年,我们全家还住在村里。
瞎子四十多了,据说是花了大价钱,从外地找了个媳妇。
以往,村里人结婚,我家都是要去凑个热闹,添添喜气的。
可瞎子结婚那天,爸妈早早就关上了门,不让我出去。
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只说我是小孩,不懂。
白天,安安静静什么也没发生。
等到晚上,怪事来了。
先是一场瓢泼大雨,雨里充满了腥气。
我迷迷糊糊间,总能听到人敲门。
只是除了我,谁都听不见。
雨里的腥味越来越浓,我忍着恶心,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我见到了一个女人。
她戴着红盖头,脸遮住了大半,嘴唇涂得猩红,冲我招手,一双手像是雪里泡过的一样白。
她不说话,只笑。
我不跟她走,她就上来牵我的手。
冰凉。
只有死人才有的那种凉。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乱葬岗。
雨还在下,我全身都淋透了,撒丫子就往回跑。
可我没跑两步,就能看到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笑嘻嘻地在前面冲我招手。
我调转方向跑,然而不管我怎么转头,她都在我前头。
而且,一次比一次近。
我吓得都不敢哭出声,一步步后退,脚下突然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我回头一看,是瞎子。
我刚要喊他快起来,就在这时,天空轰隆一个炸雷,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瞎子靠在坟头上,显然已经没气了。
他的眼珠子都没了,只留下两个空空的血洞。
我腿软了。
那时我以为,我死定了。
那个男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穿着一身有些奇怪的衣服,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男人头发很长,披散在肩上,墨一样黑。
雨点很大,但丝毫不能打湿他半分。
我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
这男人,有种邪气四溢的好看,薄唇微翘,一双桃花眼含笑。
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子恐惧。
这是人在面对着比自己强大几千几万倍的东西时,所有的恐惧。
更奇怪的是,他一出现,那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就不见了。
他走到我身前,对着我笑。
“等你这么多年,还是个孩子啊。”
他冲我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拉住我的手,我开始有些迷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间,我只见到一双很好看的手,往我左手上套了一样东西。
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等你长大了,拿它来跟我换样好东西。”
他声音未落地,我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等我再醒来,已经躺在家里了,我妈哭得眼圈都红了。
他们说我发了一场高烧,险些就过去了。
我问起乱葬岗,家里人都一脸茫然,说我根本没出去过。
但我的左手上,真的多了一枚草戒指。
等我病好,瞎子家就办了丧事。
村长说他俩是食物中毒,都没救过来。
可靠近棺材的时候,我分明闻到了一股带着腥臭的血腥味儿。
瞎子和他媳妇究竟是怎么死的,我至今都不知道。
因为那之后不久,我家就搬到了城里。
要不是我时常会想起那枚草戒指,我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怪梦。
我爸妈勤劳能干,从摆地摊卖衣服,直到现在做成了一个不小的批发商。
但他们从来不说是自己能干,他们只说是安饶命好,才把这个家给带了起来。
安饶就是我。
据说,小时候我妈抱我去庙里,有个僧人说我身世不凡,带有佛缘,凡事都能遇难成祥。
我爸妈从来不信什么佛啊道啊的,但对这话,他们深信不疑。
我的命运,好像确实不错。
我想要的东西,总是不用努力就能得到。
就比方这次考大学,我三年都没怎么努力过,竟然踩着线过了我最想去的那家。
眼看,我就要满十八岁。
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想要的一切,我都拥有了。
看上去,我未来的人生光辉而灿烂。
然而。
就在我十八岁的那年,我出了事。
我开始频繁地做梦,梦里一片混沌,有一个男人冲我笑。
他穿着一身青衣,眉眼细长,笑容邪魅。
他的下半身是蛇。
梦里,他总是拖着长长的蛇尾巴,要贴近我。
我每次都逃,但在梦里,他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我。
他的吐息之间,总有股腥甜的血气。
我每次都以为自己要躲不过了。
但,每当最后一刻,我的梦里都会出现——他。
他面容模糊,唯独一双邪气四溢的桃花眼清晰。
他总能在最后一刻,将蛇尾男人挡开。
蛇尾男人看他的眼神,像淬了毒。
我不清楚这两个男人是什么,我只知道,他俩一定都不是人。
这个梦,我连续做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我终于不梦了。
但我并没有好转,我开始吐血了。
医院查不出问题,我却吐得一天比一天多,最后只能住院,靠每天输血,才能活下来。
我爸妈他们,也从一开始的乐观,变成后来的愁眉不展。
就连我爷爷去世,我也没有回村。
我爸回了村,处理丧事,我妈跟我哥留在医院陪我。
这间病房,除了我,没人住。
我妈帮我擦擦脸,轻声问我:“饶饶,我去倒点水,行不?”
我半迷糊着,点点头。
我妈急匆匆走出去。
可能因为母女连心,我没跟她说过我的噩梦,但从我开始做梦起,我妈就一直不放心我,总是能陪就陪着。
估计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我总迷迷糊糊。
睡不着,也不清醒。
我别过头,看着窗外偶尔飞过去的鸟。
我看得出神。
突然,有什么东西,贴着窗框,从下面一点一点地冒了出来。
我眯起眼睛。
顿时,我心猛地一提。
那冒出来的东西,好像是……头发!
我想挪开视线,但我的眼神像是被定住了,怎么也挪不开。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脸,一点一点地浮了上来。
是那个蛇尾男人!
冷汗刷的一下,遍布了我全身。
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疼。
不是梦。
那个蛇尾男人,是真的出现了!
这可是八楼!
我的噩梦,怎么会出现在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