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菀看了一眼,“跟禾禾在海南玩。”她走到餐桌前,随手拿了一个日常用的杯子,到厨房简单冲洗了下,倒了水。于菀把水杯放在桌上,也不喊他喝,就这么站着。何川北默默从照片墙走过来,问:“你怎么样,好些了吗?”“我没事。”他点点头,声音柔和而郑重:“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帮助,都可以联系我。”说完,他便从椅子上拿起他的外套,“那,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于菀看向他,他
乔禾禾知道于菀恋爱的消息时,尖叫声几乎要穿透手机。
“天呐菀菀,你终于想明白了!而且还是这么鲜美的弟弟,我都要流口水了,怎么样怎么样,快告诉我你享用了没有?”
于菀受不了地捂住耳朵,待她安静了才开口:“禾禾,我说了,我跟他是暂时尝试一下。”
“喂喂喂,你骗个鬼啦,亲都亲了,都男女朋友了,试什么试?宋遇弟弟这么帅,还开公司,人家还玩乐队有粉丝,我想不出来你哪里不满意,你不要快给我好不好啦!”
“少来,这话你敢说给老白听吗?”
老白,即秦亦白,是乔禾禾的男朋友。
“菀菀你够了啊!你这好不容易才看上个男人谈上个恋爱,我是太激动了。我告诉你啊,好好享受年轻的肉体,怎么开心怎么来。当然,要是弟弟是渣男的话,记得第一时间踹掉他。”
于菀笑着答:“嗯,我知道啦。”
手机突然进来个电话,于菀挂掉和乔禾禾的语音,接了起来。
“在家吗?”熟悉的声音。
于菀愣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答:“嗯。”
何川北说:“你的水杯放在茶水间忘记带走,昨天他们打扫卫生清理出来了。”
“哦,回头我找蒋茹寄给我就行。”
“我送过来了,”何川北不紧不慢道,“我在你家楼下。”
“那你扔掉吧,我不要了。”
电话那头沉默着,也不挂断。
他总是这样,以前是,现在还是。只要他不愿意的时候,他就不说话。
于菀禁不住气笑了,说:“一个水杯,值得劳烦何总大驾吗?……你的借口,真的很烂。”
“不找借口的话你会见我吗?”
“找不找借口,我都不想见你。”
“可是我想见你。”
于菀呼吸一滞。
“很想。”
他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迷惑性,像一团迷雾一样兜头把她笼住,她就这样进入属于何川北的迷宫,然后头晕目眩。
她不知今夕何夕,恍惚间仿佛他俩从未分离,依旧深爱着彼此。
小区边上有条小河,堤岸上的绿化做得很好,于菀约何川北来这里,两人的身影在绿树间隐隐绰绰。
他看起来神情惫懒,白衬衫的领子松垮着,西装外套挂在左手臂上,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纸袋,装着她的杯子。
相顾无言,两人默不作声往前走,何川北先开口:“工作找到了吗?”
“嗯。”
“还满意吗?”
“很好。”
“如果你还想看看新的机会,我认识一个猎头,跟我关系很好,名片我放在纸袋里,你有需要随时联系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一些朋友是自己开公司的,你可以直接入职,专业没有麦肯那么对口,但收入不会少,是不错的机会。”
于菀停下脚步,望向他,“你未婚妻知道你这样吗?”
何川北也停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知道你这样帮前女友吗……可能我说错了,前前女友?”
他有些无奈似的,“菀菀……”
“别那样叫我。”于菀皱眉打断他,她带着巨大的费解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说想见我,为什么这样帮我?”
长久沉默后是何川北低哑下去的声音:“我一直都对你感到很抱歉。”
“用不着,我过得很好。”
何川北望着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
“我不是在可怜你……我当年没有处理好我们的感情,我选择了逃避,我以为只要不联系,时间会治愈一切伤口。”他说的很慢,似乎在斟酌用词,“那时候的我,太年轻也太混蛋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你。我过了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有多伤人。对不起,菀菀。”
他们深爱过,可是结束时草草收场,这在于菀心中像一刺,是她始终过不去的症结所在。此时此刻,迟到了八年的道歉并没有让她解脱,反而将她拉回过去,重温痛苦。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过去不用,现在也不用。”于菀一出口就已哽咽,她别过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夜晚的河边,散步行人熙熙攘攘,不时侧目,好奇地揣测着这对沉默对峙的男女。
何川北走近她,高大的身影把路人探究眼神遮去大半。
于菀感觉自己落在他的阴影里,就跟从前一样。路灯的光芒把他的边缘变得更加朦胧,那么美好,又那么不真实。
他说:“菀菀,我只想让你好好的。”
脆弱从内心深处塌陷,于菀迫切地想要逃离这种狼狈。
两人一同上楼进了屋,于菀自顾自进了洗手间,洗了把脸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微红,面颊也泛着血丝。
深吸一口气,她打开了门走出去。
客厅狭小,何川北正站在照片墙前看得入神,见于菀走出来,他微笑着说:“你去了很多地方,”他指了指中间一张照片问:“这是哪儿?”
于菀看了一眼,“跟禾禾在海南玩。”
她走到餐桌前,随手拿了一个日常用的杯子,到厨房简单冲洗了下,倒了水。于菀把水杯放在桌上,也不喊他喝,就这么站着。
何川北默默从照片墙走过来,问:“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没事。”
他点点头,声音柔和而郑重:“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帮助,都可以联系我。”说完,他便从椅子上拿起他的外套,“那,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于菀看向他,他是那么从容而镇静,她忍不住开口问:“你这又算什么呢?”
何川北停住了脚步。
“如果你是因为歉疚,那么,我原谅你了……今天之后,我们两不相欠,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回过身来,安静凝望着她,“菀菀,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奢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柔,一如从前。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看起来毫发无伤?
为什么陷在困局里的人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于菀的坚强快要伪装不下去了,她清楚地知道,何川北此时此刻给她的温暖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她咬牙道:“你为了自己的愧疚做这一切,那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我想要,彻彻底底地摆脱你。”
何川北的眼睛平静无波:“为什么要摆脱我?”
于菀回望着他,觉得他在明知故问,她不禁自嘲地笑了。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留恋吗?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我能让你快乐吗?你明知道我曾那样爱你,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一定要让我告诉你,在你离开的时间,我从未忘记过你?……何川北,你太残忍了。”
及时抽离的人满身盔甲,深陷旧爱的人只会遍体鳞伤。
何川北上前,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于菀闻到他身上完全陌生的味道,瞬间清醒过来,想要挣脱。他却更紧地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不容抗拒。
“菀菀……”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声音低低地传来,“或许,给我点时间。”
给他点时间?给他时间做什么呢?
何川北松开怀抱,怀中的女人迷茫地望着他。他眼神一暗,低头含住了她微张的唇,这一刻仿佛找回了久远的记忆。
啪的一声,是清脆的巴掌声。
于菀感觉手掌微微发麻,“你疯了吗?”
挨了一巴掌的何川北没有接话,他微微闭了闭眼。
于菀说:“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给你时间?”
他看起来颓丧极了,大概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脱口而出的话意味着什么。他懊恼地捋了一把头发,半晌才点点头说:“你打我是对的,现在的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于菀为自己心底闪过的一丝期待感到可笑,她恨自己的懦弱。
“何川北,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不是那时候的你太年轻,而是现在的你,比以前更混蛋。”
何川北看她一眼,只有沉默。
深夜,路上没什么车,何川北只花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到达了城北。
车子停在很不起眼的一处院落,外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进了大门才发现里面别有一番天地。何川北把车子交给大厅门口的服务生,坐电梯去了五楼。他来过这里几次,知道陈䜣的老位置。
推开房门,一屋子人正在喝酒唱歌,有认识何川北的已经迎了上来,何川北匆匆点头,径直朝里走,进了里面的包间。
陈䜣今天牌运不佳,刚又拿到一张无用牌,瞥见何川北风尘仆仆走进来,他朝旁边看牌的男人说了一句:“你替我几把。”转头见何川北已在沙发上坐下。
陈䜣走过去,递上一杯水,“怎么突然过来了?”
“有酒吗?”何川北问。
陈䜣略一挑眉,朝角落的服务生招了招手,很快,服务生端着一杯酒进来了。
何川北接过猛喝了一大口,也不说话。
陈䜣像是没看出他的情绪,随口道:“你婚礼筹备得怎么样?”
何川北一愣,思绪被拉回来,兴致不高地回答:“差不多吧,都是诗晴在跟。”
“工作还那么忙?”
“倒也不是……诗晴,她妈,我妈,三个女人加起来的意见听得我头都要炸。索性让她们去商量吧,我懒得管了。”
“婚礼确实繁琐得很。”陈䜣笑,“所以你今天这么愁是因为这?”
何川北苦笑一声,又灌了一口酒。
陈䜣瞧一眼牌桌,转而起身拍了拍何川北的肩,两人走到外面的露台去。这里空间不大,露台被繁密的树遮住,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何川北沉沉叹了口气,犹豫道:“我,又去找于菀了。”
陈䜣听了却没什么反应,他抿了口酒,语气波澜不惊:“你们上床了?”
“……没有。”
“那你烦什么,她缠着你?”
“不是。”他面露难色,“倒不如说是我缠着她。”
“呵,你向来是个情种。”
陈䜣云淡风轻的样子触痛到何川北,他说:“你不明白。”
陈䜣不以为然,漫不经心道:“我当然不明白……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从一开始就清楚。”
何川北望着远处幽深的树丛,陷入回忆。
当年他初到英国,颓丧了很久,对于菀的思念,对初恋的不舍也曾让他夜不能寐。只是优渥的家庭给了他诸多选择的实力,每一条道路都是肉眼可见的康庄大道,他从未想过放弃。
而于菀,注定无法和他同行。不是在此时,就是在未来的某刻。
陈䜣的声音又响起来,显得格外清冷:“荷尔蒙上头确实滋味不错,但也仅此而已。真要谈婚论嫁,向下兼容带给你的远不止筹办婚礼那些不痛不痒的麻烦事。”
何川北不禁看他一眼。
陈䜣却眨眨眼,开起玩笑来:“不过你要真放不下,有的是法子,比如……把她养在外头。”
何川北皱眉:“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陈䜣呷了口酒,懒懒靠在栏杆上,没说话。
何川北不禁沉默了,他想了想,说:“可能,我确实是个混蛋吧。”
陈䜣不置可否,他端起酒杯碰了碰何川北的。
“其实你心里早就做好了选择,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