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声响,火红的绸带飘舞起来,热闹至极。车子还没靠近,韩青就看到村口一帮膀大腰粗的女人腰间绑着大红绸缎,面带不怎么情愿的机械笑容,在村口卖力扭着秧歌。韩青好奇,以前跟着父亲去别的矿山时,也见过这种场面。但现在看着,多少还是有些感慨。车子越是靠近,龙江就越是头疼。这咋交代?王大龙看着车子越来越近,他几乎是激动地往前小跑了两步。车子一停下来,王大龙站在韩青这边的窗口,笑
龙江一愣,强装镇定。
“我是,请问同志你有什么事?”
她这穿着,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看样子,她还识字。
难不成,她是队里哪位同志的妹妹?
或者是…
媳妇?
韩青一听,瞬间放下戒备笑了。
她这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给人一种牲畜无害,纯洁无瑕,单纯又甜美的感觉。
龙江心口咚咚连着跳了两下。
韩青弯腰,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脚边,再次直起腰身时,她顺带捶打了下自己的胳膊。
紧接着,她双眼弯弯,客气道:“大哥您好,我是去文县清水沟金矿矿区工作的技术员。
请问一下,清水沟金矿怎么走?”
龙江:什么?
他没听错吧?
文县清水沟金矿?
技术员?
开什么玩笑?
来的难道不应该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吗?
什么时候变成技术员了?
还他妈是个女的。
等等,技术员不是韩志强吗?
什么时候变成面前这颗小豆芽菜了?
龙江在心里已经将上头安排工程师的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这节骨眼上他妈派个女的来,这是要搞什么?
他们在这矿山耽搁的时间太久了,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龙江脑子渐渐恢复理智,丢掉手里的烟,一脚下去烟直接踩进泥土中。
“同志,这玩笑开不得。
我等的人叫韩志强,是个四十几岁国家有名行内排名前几的高级工程师,不是一个未成年的小豆芽菜。”
这话韩青不爱听,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稚嫩的脸上带着怒气和不服,仰着脖子吃力瞪着龙江的样子,莫名带点喜感。
“谁未成年?
你叫谁豆芽菜?
同志,我成年了,我今年都十九了。
你们等的韩志强来不了,他是我父亲。
半个月前他突然生病人没了。
我是她女儿,我来顶替他的工作。”
人没了?
完了完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
真他娘的天妒英才啊。
这个节骨眼上,这是要搞啥锤子?
龙江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毛寸。
这下矿山要乱翻天了。
龙江快速冷静下来,看面前的豆芽菜前一秒笑得多甜,后一秒这表情就像一把杀人的刀。
善变!
思来想去,还是先将人带回矿山再说,反正人又不是自己派来的。
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不是来了个财神爷,这怕是来了个祖宗。
龙江沉默了一下,高大的身体弯腰,拎起韩青放在脚边的行李。
“我先带你回矿山,回去之后再说。”
韩青看他没有为难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
“谢谢同志。”
龙江将韩青的行李放在后排坐上,绕到副驾驶的位置,给韩青打开车门。
坐车时间太久,韩青上车的时候双腿有些僵硬。
这车太大,脚尖碰到车门边,另一只脚没站稳,差点一头栽倒。
好在龙江眼疾手快,伸手扶了韩青一把。
韩青大大方方说了句谢谢,自己爬上车。
龙江唇角勾了勾,关上车门。
车子发动,道路不平颠簸得厉害,韩青抓住头顶的门把手。
龙江还在想回去后该怎么交代。
按照王大龙那暴脾气,回去肯定会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龙江开车很快,坑坑洼洼的路面,好几次韩青被颠起来,头顶都撞到车顶了。
韩青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护着脑袋。
龙江回神发现后一脸歉意,这才放慢开车速度。
他都能想象到,王大龙看到来的是女同志,黑着脸骂爹骂娘的架势。
两小时后,车子到了矿山路口。
王大龙老远看到越野车,激动得合不拢嘴。
一旁的支书赵兴旺头顶偏戴着一顶洗得发白的蓝色帽子,他手里拿着一支旱烟杆。
看见车子,激动得手舞足蹈。
“赶紧的,韩工程师来了,锣鼓敲起来,秧歌扭起来,唢呐吹起来,要让韩大工程师感受到我们的热情。”
唢呐声响,火红的绸带飘舞起来,热闹至极。
车子还没靠近,韩青就看到村口一帮膀大腰粗的女人腰间绑着大红绸缎,面带不怎么情愿的机械笑容,在村口卖力扭着秧歌。
韩青好奇,以前跟着父亲去别的矿山时,也见过这种场面。
但现在看着,多少还是有些感慨。
车子越是靠近,龙江就越是头疼。
这咋交代?
王大龙看着车子越来越近,他几乎是激动地往前小跑了两步。
车子一停下来,王大龙站在韩青这边的窗口,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等车窗摇下来,他看到副驾驶坐着的是个小丫头,面色一僵,歪着脑袋朝后座看了眼。
人呢?
工程师呢?
果真如龙江所想,王大龙瞬间变脸。
“人了?
他娘的,老子让你接的人了?”
韩青嘿嘿一笑,对王大龙挥了挥手。
“叔你好,我就是这次来矿山工作的技术员?”
王大龙一听,差点没给气晕。
身tຊ后敲锣打鼓的人一看这状况,扭秧歌的几个大妈只好在原地站着。
“这咋回事儿啊?
矿山咋来了个女娃娃?”
“就是,这女娃娃长得还怪好看的嘞。
就是看着也太小了吧。”
龙江麻利下车,王大龙就扯着嗓子问道:“咋回事儿?”
龙江看了眼车上的韩青,说道:“韩工半个月前人没了,她的女儿顶替了他的工作,来咱们矿山上班。”
王大龙眼珠子一瞪,怒冲冲道:“开什么玩笑?
勘察院是没人了吗?
怎么能让一个小丫头来?
来就来吧,好歹给配个工程师啊。
妈了个靶子。”
韩青从车上下来,对大家挥挥手,笑道:“叔叔婶婶,大哥大姐,你们好。”
王大龙一愣,这丫头性格倒是很好。
大大方方,从从容容。
一旁吹唢呐的人还在继续。
王大龙心烦,回头吼道:“别吹了,再吹老子耳朵都聋了。”
唢呐声戛然而止,韩青尴尬的嘴角抽了抽。
*
办公室,韩青站在破旧的木门口,脚尖随意踢着面前的野草,听着王大龙在里面打电话。
“你们是糊涂了吗?
一边催着我们找矿,一边又派个女同志来?
我告诉你们,明儿我就把人送走,你们说什么我都不听。
这矿你们谁爱找谁找,他妈的老子不找了。”
韩青有些烦躁,眼下虽是改革开放,但很多地方思想还是落后,压根就不让女人上矿山。
女人怎么了?
女人就不能找矿了?
反正,说什么她都不走。
韩青身边站着的龙江,眼角的目光偷偷瞄了眼韩青。
王大龙这暴脾气,她都能忍得住,小豆芽果真是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