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烟盯着那碗乌黑汤药。每五日一碗补汤,从一月前开始,补汤中开始加料。或许正是那时候,相府动了纳许梦玉进门的心思,于是老夫人心里打着算盘,想要让她缠绵病榻。毕竟她无子,只要作为宣文央的妻子死去,那丰厚的嫁妆便都成了相府的。“难怪她成日吃斋念佛,恐怕日日都在求佛饶恕自己造下的罪孽。”冷笑一声,沈拂烟抬起下巴。“去处理了,药渣留一些,别让人瞧见。”她恍惚记得,相府二房的
他似乎很是难以置信。
“我说,既然你这样厌弃我,不如我们和离。”
沈拂烟拢手站在月下,肌肤赛雪,犹如透明的玉雕。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皇城那边无法给她想要的结果,她便自己搏一搏。
“沈拂烟,我愿做贱妾,你别再逼迫自己的夫君了,你我都是女子,这种以进为退的招数,使出来实在可笑。”
许梦玉突然凑到宣文央身边。
她白裙翻飞,目光高洁,仿佛自己是这世间最清冷的月亮。
“听闻你出自武将之家,头脑简单,想必你以为这般拙劣的演技便能骗过男人。”
看着她凛然的模样,沈拂烟一笑,倾城之色衬得这月光也显黯然。
“都是女子,我可干不出为人外室的事。”
她看着许梦玉,眼中锋芒毕现。
“你若自视清高,又何必做这等污浊之事,还要捧低踩高,把武将贬到尘埃里。”
沈拂烟厉声喝问。
“没有武将血洒沙场,哪来大齐的盛世太平?你们自诩才子佳人,风流倜傥,可知你们穿的绫罗、用的徽墨,脚下的土地,全都是武将用性命博来的!”
她望着宣文央,满眼失望。
“你说你不想娶我,我也后悔了,后悔嫁给你这种伪君子!”
宣文央恼羞成怒:“你自己善妒,不肯接纳梦玉,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许梦玉扬起下巴:“我也并未贬低武将,不过是你的手段令人发笑,平白让你的家族蒙羞罢了。”
沈拂烟双眸微眯,突然扬手就是一掌。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议论我的家族?”
她双眼倏然变红,看向宣文央。
“宣文央,我自嫁到相府,除了未曾生育,再没有哪里对不起这正妻之位,你违背誓言找寻真爱,我不计较,你倒是纵容这种女人随口侮辱沈家?”
宣文央从未见过沈拂烟这样的一面。
在他眼里,她总是云淡风轻的,不管是对他、对父母、还是对下人。
“许梦玉,你以为自己还是京城第一才女,没问题,但你别忘了,你的父亲是因为贪污军粮获罪,而我的父亲,则是因为他的罪行,才战死在万里之外!”
沈拂烟气到极致,语气反而平静下来。
“宣文央,她是我仇家的女儿。”
宣文央看着她,总觉得似乎看到了宣左相身上的那股恢弘威严。
他微微皱眉,拦在许梦玉身前:“拂烟,梦玉也是受了牵连的可怜人,你在相府穿金戴玉之时,她在游船上弹琴卖笑,我希望你能大度一些,理解她的经历,不要这么一板一眼,斤斤计较。”
沈拂烟闭了闭眼,觉得自己也是疯了,才会与这对狗男女浪费这些口舌。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况且女子和离后那样艰难,我不会与你和离。”
宣文央怕她拎着刚才的话不放,连忙转移话题。
“若你接受不了辰儿也行,你好好调理身体,到时候我同你生一个……”
沈拂烟比他预想的更刚烈。
宣文央怕她搅得府中不安宁,打算停了那让人产生幻觉的药,让沈拂烟怀上个一儿半女的。
她这样闹,无非是因为辰儿是梦玉的孩子,心底不安。
如此,便让她先怀上。
生不生得下来,再说。
“你是这么想的?”
沈拂烟突然笑了。
“宣文央,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心。”
她走到宣文央面前,方才扇了耳光的手隐隐作痛。
“我是什么样的女子,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由不得你们安排。”
宣文央头一偏,脸上出现了和许梦玉一样的巴掌印。
“我们和离。”
沈拂烟死死盯着他,眼底衬着烛火的光。
“你想和谁生和谁生,别想糟践我!”
她没有一味为难许梦玉,因为若非宣文央允许,此人根本舞不到她面前。
归根结底,是宣文央骗了她,整个相府骗了她。
是他们妄图踩着她的血肉,维持这极盛的家族繁荣。
“你这是气话,今日我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别怪我直接休妻!”
他平白得了一耳光,见院内几乎被搬空,面子上挂不住,干脆拉着许梦玉,径直向外走去。
“爷今日在外留宿,不回来了!”
左右在那梦里,沈拂烟最后流落街头吐血而亡,现在他不与她计较!她自有日后的报应。
空落的院子里,沈拂烟深吸一口气,回身看着属于自己的嫁妆。
“都清点一遍,收回库中吧。”
她沉着脸往院内走。
“小姐,这是老夫人那送来的补汤。”
等她歇到榻上,绿榕端来一碗汤,眼神闪烁。
“又加料了?”沈拂烟眼底填满讥诮。
“是,这次也是极寒之物,若长期服用,会让人如同得了寒症一般,衰竭而亡。”
绿榕将碗放得远远的,死死捏住拳头。
“小姐,若不是您当初留了心眼,不让奴婢将自己懂医术的事暴露出来,恐怕这相府害人的手段还会更恶毒!”
沈拂烟盯着那碗乌黑汤药。
每五日一碗补汤,从一月前开始,补汤中开始加料。
或许正是那时候,相府动了纳许梦玉进门的心思,于是老夫人心里打着算盘,想要让她缠绵病榻。
毕竟她无子,只要作为宣文央的妻子死去,那丰厚的嫁妆便都成了相府的。
“难怪她成日吃斋念佛,恐怕日日都在求佛饶恕自己造下的罪孽。”
冷笑一声,沈拂烟抬起下巴。
“去处理了,药渣留一些,别让人瞧见。”
她恍惚记得,相府二房的太太便是寒症衰竭而死。
这件事先不做声张,证据留好,恐怕日后会有大用。
未到天亮,老夫人院里突然来人将沈拂烟吵醒。
“二夫人,二爷不好了,老夫人差我过来找您拿根千年人参,说是二爷要用。”
“有话慢慢说。”
听到宣文央出事,沈拂烟不徐不疾,慢慢起身让人更衣。
“哎哟,人命关天的当头,您如何还这样磨蹭!”
来人急得跺脚。
“你不说清楚,我怎知人命关天?怎么儿子生病,老夫人不在府中找药,倒惦记起儿媳妇的嫁妆了?”
沈拂烟嘴角噙着淡笑。
“是……是二爷在缥缈阁和花魁绣姑娘胡闹,差点得了马上风!现在送回相府,满嘴都是胡话,太医说得千年人参续命,府中药库没有!”
来人一咬牙说了出来。
“缥缈阁?绣姑娘?”
宣文央带着许梦玉,就敢去缥缈阁寻欢,沈拂烟毫不意外。
只是绣姑娘……
她想起自己偶有一次晚上路过,瞥见那媚骨天成的绣姑娘倚在阴暗墙角,面前是着常服的裴晏危。
怎会突然想到他?
沈拂烟心中涌上一股怪异,她摇摇头起身:“走吧。”
“二夫人,人参还未拿。”下人提醒。
“什么人参?”沈拂烟笑得动人,“我嫁妆里的人参早就被老夫人吃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