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知道她是初中才从河丰镇转到莱江市后,级部里有不少关于她的传闻。大家在私下里为她杜撰悲惨的出身,不幸的童年,坎坷的求学之路,最好还能插入一段被渣男欺骗感情的经历,这样她的倒霉人设就立住了。再提到这个人,同学们的态度也就从嫉妒,转变为了同情,好像只有这么编排大家的心里才能平衡。可苏芮舒却表现得像没听到这些谣言似的,丝毫不为所动。尽管如此,她在学校里也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同样是个大美女,就在她的
题记——
“ 苕之华,芸其黄矣;苕之华,其叶青青。”
苏芮舒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在语文课本中读到舒婷的《致橡树》。
她是出生在北方的姑娘,从未见过木棉花,竟也分不清凌霄花是长什么样子。
从小到大,苏芮舒都和姥姥生活在一起。在搬到莱江市前,她记得每年夏天的院子里总会长出许多橘红色的小喇叭,姥姥说,那个是凌霄花。
印象里那花开得跳脱而热烈,怎么就比不上木棉了呢。
后来有人告诉她,那是牵牛花,牵牛花和凌霄花不同,只是长得像而已。
在河丰镇的时候,姥姥在院子后头整了大片田地,每年种点玉米之类的庄稼。
姥姥又说:“ 芮舒啊,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在上高中前,苏芮舒坚信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直到某节高中生物课上,老师是这样说的,“ 大家都听说过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还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对吧。但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看,这些俗语并不严谨。人的发展不仅由基因决定,也受很多其他因素影响,比如成长环境,学校教育,主观能动性......”
快下课的时候,老师问他们:“ 你们还记得世界上力气最大的东西是什么吗?”
“ 是植物的种子。生物学家曾经做过实验,将种子放在机械都无法分离的人类头盖骨中,给予合适的温度和湿度培育,最终种子生出芽,将头盖骨完整地分开。”
“ 我希望同学们记住,生命就是如此顽强不息,我们每个人都是一粒种子。未来你们会步入社会,无论面对多大的压力,别放弃破土而出的勇气。”
苏芮舒心想,是不是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会遇到喜欢上课时间讲人生哲理的老师。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大家普遍觉得苏芮舒这个人难相处。
她学习很好,却似乎对什么事都淡淡的,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清高样子,你跟她说话呢,她也会认真回复你,但就是无法进一步交心。
可她的长相却和性格完全相反。
天生偏棕的齐肩短发,圆圆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总是水灵灵的,皮肤白透得连脸上的绒毛都能看清,鼻梁上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痣。
偶尔能看到她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这种反差导致她从军训开始就陆续有不少追求者,但屡屡碰壁,也因为这个,苏芮舒没少被同学议论。
尤其在知道她是初中才从河丰镇转到莱江市后,级部里有不少关于她的传闻。
大家在私下里为她杜撰悲惨的出身,不幸的童年,坎坷的求学之路,最好还能插入一段被渣男欺骗感情的经历,这样她的倒霉人设就立住了。
再提到这个人,同学们的态度也就从嫉妒,转变为了同情,好像只有这么编排大家的心里才能平衡。可苏芮舒却表现得像没听到这些谣言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尽管如此,她在学校里也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同样是个大美女,就在她的隔壁班。
在那个女生出事前,两人总是形影不离,后来那姑娘意外去世了,关于苏芮舒倒霉鬼的说法就更深入人心了。
她不但自己倒霉,接近她的人也会倒霉。
2016 年,是苏芮舒加入莱江公安局刑侦总队的第五个年头了。
俗话说,“五月宜旱不宜雨,六月连阴吃饱饭。” 苏芮舒记忆里的六月,总是闷热且多雨。
这段日子莱江的天气也是这样,空气里氤氲的水汽让整座城市都湿漉漉的,衣服晾都晾不干,终于在连续下了一星期的雨后,迎来了第一个晴天。
那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苏芮舒刚在警局开完了一上午会,局里说最近莱江市重案频发,马上会调来几个新的刑警协助工作。
到了周五,办公室的氛围都会轻松些,毕竟忙完这一天可以暂时喘口气了。她正准备随便吃点东西就在工位上眯一会儿,李队却突然通知出警,有人报案。
正山居民楼里死了一个人。
小区楼下被挤得水泄不通,住在附近的人听说死人了都围上来看。
“ 抱歉,路上有点堵来晚了,现场什么情况?” 苏芮舒扎着一个高马尾,黑格子衫搭配牛仔裤和板鞋。将近一米七的个子,紧身牛仔裤更凸显了修长匀称的美腿,简单的穿搭也挡不住她的玲珑身段。
案发现场在五楼,小区有些年头了,没有安装电梯,她一路爬上来。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打湿了额前的碎发,脸上还带着红晕,更显的皮肤通透白皙。
“ 苏警官好!我是周家寻,是今天刚调到莱江警队的。李队说让我加入你所在的刑侦一队,跟你们联合办案,以后请多指教!” 苏芮舒看着他,周家寻看起来年纪比她小一些,气质干净斯文,相比于警察,倒更像个老师或者医生。
“ 你好,以后叫我苏芮舒就行...我不太习惯同事叫我警官。其他的闲下来再聊,咱们直接进入主题吧。” 苏芮舒熟练地带上手套鞋套。
周家寻咳了一声,站得更板正了,“ 死者男性,死亡时间目测只有几小时。身体外部没有明显的伤痕或勒痕,但面色发黑口吐白沫且嘴唇乌紫,应该是中毒身亡。至于具体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还要进一步尸检,鉴定科和其他同事已经在里面拍照取样了。”
刚推开大门就涌出一股浓浓的恶臭搅着酒精的味道,走进屋里后,她更是庆幸自己刚才没来得及吃午饭。
房间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勉强能容纳两个人的床,木桌,衣柜。
木桌上只摆了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衣柜里的衣服是四季混放的,但也拢共没有多少件。几件夏天的体恤,被汗渍浸得领边有洗不掉的黄色,还有些洗得都发灰了,看来生活很节俭。
男人看上去有年纪了,头朝下栽在床底。他的嘴角吐着白沫,地板上还有一滩呕吐物。
苏芮舒注意到,夏凉被上隐约透出些黄色的印迹。她走近研究,像是尿液和粪便的混合物,可能是临死前挣扎导致的大小便失禁。
死者面容狰狞,看起来不是犯病,死前一定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奇怪,她隐约觉得这男人的面孔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 报案人是谁,怎么说的?”
“ 是六楼张秀梅发现的。她说昨天晚上下雨,自己晾的衣服被风刮到楼下阳台上了。楼下邻居,也就是死者,告诉她今天什么时候来拿都行,结果中午来敲门半天没人应,她觉得不对劲,怕真出点什么事儿就报警了。”
“ 行,你先带她回警局做笔录,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 好的,我马上去办!”
苏芮舒环顾客厅,一居室的老房子了。
看起来死者生前过得很拮据,垃圾桶里还残留着吃剩的泡面汤,冰箱里除了有几罐开封的咸菜,其他什么也没有,沙发边零星散落着一些玻璃酒瓶。
她不经意回头,注意力被沙发对面,一台老式电视机上立着的全家福合照吸引。
苏芮舒拿起照片,看着全家福里的人愣了片刻,下一秒,她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周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明明是夏天却汗毛直立。
怎么会...是她,他们...苏芮舒一阵眩晕,眼睛无法聚焦,面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
那年,苏芮舒十七岁。
她刚到殡仪馆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走进去,看见一个女人衣衫凌乱地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 我的莹莹啊,妈妈的宝贝...”哭着哭着发出一声嘶吼。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涨得通红,大概还是觉得无法释放,又拼命捶打自己的胸口。
如果身体的疼痛能代替内心的痛苦就好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也能让人喘息片刻。
那个女人的身旁站着一个弯腰的男人,身穿黑色西装,熨烫得十分平整利落,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拭泪。
在他们的对面蹲着一个男生,也穿着跟自己一样的高中校服,正用双手抱着头,低声抽泣。
苏芮舒觉得恍惚,眼前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 阿姨,我叫苏芮舒,是莹莹的好朋友,我来看看她。” 她等待女人情绪平复一些,开口道。
“ 芮舒啊...我知道你...” 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
廖莹时常提起妈妈,她的妈妈很爱她。
苏芮舒心脏的某处好像被揪了起来,胸口一阵闷痛,她默默走上前去,蹲下来平视面前这位,与自己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不过,是如果自己的妈妈还活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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