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染蹲在车轮前埋着头:“不知道呢,”钢筋有点弧度,她动了动露在外面的那一头,被卡住拔不出来。有人遛弯路过,见一辆漂亮的双门小轿跑斜停在路中间,纷纷驻足。旁边一个中年人:“这要是车速再快点儿,估计就翻过去了。”其他几个人也说挺危险,看黎染面色没变,说这姑娘自己还挺淡定。黎染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土,“这会儿哭又不管用。”林璟正在偷偷拍胸口,闻言调整了脸色,“就是,这会儿害怕也不
黎染工作上经常跟政府招商部门对接,当然知道云泰科技。
现在市面上初创公司不少,成立之初个个说自己有千亿市场、突破性技术、高端团队,凭着商业计划书,各种政府补贴政策拿了一溜够。等三年后回过头去进行项目验收的时候,三十个项目里,二十个已经跑路,三个创始人被判刑,六个决定转变经营/研发方向,只有一个跑出来了。
云泰科技就是优胜劣汰后剩下的那一个,母公司实力雄厚,方向选得也好,成立不过六七年时间,已经准备要IPO了,如今炙手可热,潭市给了很大一块地才招商过来。去年云泰科技的办公楼修建完毕,林璟就是那时随公司搬到潭市。
“厉害什么,刚成立就加入了,从底层慢慢混上来的,也就是运气好,”林璟话是这么说,语气里难免有一丝得意。
黎染问她是不是等公司上了市,就财富自由了。以云泰科技HR负责人的位置,怎么也是大几十万一年的收入,最关键的是,期权肯定也没少拿,按照现在的估值,行权后说不定要上千万。
林璟把包放进柜子里:“嗨,民企,风险大,回去跟家人说,都觉得我不知在什么龙潭虎穴,劝我赶紧辞职考公。我现在啊,就盼着赶紧到35岁。”
黎染没明白她的梗:“35怎么了?”
“考公务员,年龄限制35周岁以下。”
二人笑得各怀心思。
林璟不愧也是有童子功的人,跳了小半节课,就被老师注意到,还特意把她也调到了队伍前面,跟黎染并排。两人从小一起学舞,如今三十多,又一起站在落地镜,感觉又熟悉又陌生。她们风格略有差别,同样的动作,黎染做出来偏柔美,林璟的力量感更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对比,今天孙老师对黎染的表现力不是特别满意,提醒她好几次:“动作可以再出来点儿”“再放出来一点儿”。
临下课,孙老师宣布,两个月后M Dance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汇演,从下节课开始学习汇演节目的舞蹈动作。
汇演同样也是M Dance老板的运营手段:每年一次,在潭市艺术文化中心租用最大的演出厅来举办,表演者有M Dance老师,还有各个班学员。观众除了要邀请学员的亲朋好友,还会邀请市内其他舞蹈机构,以及艺术文化类的自媒体,网上预热、现场直播也都配齐,阵仗相当热闹。其目的,一方面是鼓励学员好好学舞,一方面也是提升M Dance自身的知名度。
有一年老板甚至邀请到了当地广电的记者,不知道是不是当天缺新闻素材,竟然还上了本地黄金新闻。
学员们兴奋地叽叽喳喳讨论要买什么衣服、化什么妆,黎染跟林璟说着话往外走,孙老师过来找黎染:“你现在生怕给多了,动作变形,看起来还是太收着了。你得表现再多一些,再‘要’一点,别人才能更容易看见你。”
黎染体会着老师的话,点点头。
“你能参加汇演吧?”孙老师问。
孙老师可没这么问别人,黎染心里起了个隐约的念头。
林璟抢先把她不好意思问的问出口:“老师,你怎么只问黎染?是不是打算让她跳C位?”
孙老师笑了:“是有这么个想法。”
黎染矜持地笑,暗中感谢林璟直球。
没想到林璟还有更直球的:“老师,你看她也没有多开心,考虑考虑我啦。”
孙老师不过看她跳了一节课,只笑不说话。
林璟笑嘻嘻:“你选黎染是因为她报你的小课吗?我也可以报你的小课。”
黎染这回把白眼翻上了天。
孙老师落荒而逃,林璟还跟黎染背后蛐蛐:“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
出门的时候,黎染不过就是跟林璟客气了一句,谁想到林璟竟然爽快地坐上她的双门小轿跑,一上车就毫不客气地摸摸这里,看看那里,说她自己也准备买车,问这车的落地价多少。
黎染说了个数,林璟显然梗了一下,然后说不错不错考虑一下。
黎染点头,说轿跑就是拉不了什么东西,自己家里已经有辆SUV,所以买一辆也无所谓,如果只有一辆车的话,就得考虑实用性了,偶尔拉个大件,或者父母过来,就不太方便了。林璟附和说对,轿跑的实用性确实有点低。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黎染就着这个话题问。
“这些年忙着工作呢,也没时间找对象。对了,你跟你老公怎么样?我听说,你老公长得挺帅,还在自己创业,现在公司发展得不错吧?”
黎染结婚时没通知高中同学,倒是tຊ有人把她朋友圈的婚礼照片分享到高中群里,后面还跟着微博热搜的截图,同学在下面一水儿地“羡慕”、“恭喜”。
“嗐,就那样呗,”她含混地回答道,下意识隐瞒了自己要离婚的事情。
谁知突然车轮刚啷刚啷异响,车身剧烈抖动,黎染赶紧一脚踩住刹车熄了火,下车只见左前轮的挡板处插了一根两指粗细的钢筋,蹭着车轮一直穿过车轮后的胶皮,直插进车身里面。
林璟也跟着下车,见状吓了一跳:“妈呀,这是怎么弄得?”
黎染蹲在车轮前埋着头:“不知道呢,”钢筋有点弧度,她动了动露在外面的那一头,被卡住拔不出来。
有人遛弯路过,见一辆漂亮的双门小轿跑斜停在路中间,纷纷驻足。
旁边一个中年人:“这要是车速再快点儿,估计就翻过去了。”
其他几个人也说挺危险,看黎染面色没变,说这姑娘自己还挺淡定。
黎染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土,“这会儿哭又不管用。”
林璟正在偷偷拍胸口,闻言调整了脸色,“就是,这会儿害怕也不管用,想想后续怎么处理。是不是……要报保险?”
中年人有经验:“要是先报警,你着急修车,警察绝对会认定是你的责任。”
黎染明白过来,那等于她用自己的保险修车:“关键又不知道这钢筋哪里来的。”
中年人分析,这么粗的钢筋肯定是建筑工地用的,沿着河边走一百多米,有个市政绿化工地,“不过工地肯定要推脱,让你拿出证据,证明钢筋是他们的,”他一摊手:“这证据就不好找了。”
林璟:“好言好语说肯定不行,你得去工地闹,闹到他们不得不赔。”
黎染面露为难,林璟撇撇嘴,“那现在怎么办?”
有个大妈在一旁建议:“你们两个姑娘家,哪会处理这种事情?找家里男人来弄。”
林璟斜着黎染:“那怎么着?叫你老公来?”
黎染犹豫着掏出手机给纪成博打电话,心里敲鼓,凭两人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万一他当面拒绝,岂不是更难看?
打一个,没接,又打一个,没接。
黎染:“估计开会呢。”
“你再打一个,”林璟道:“什么事能比老婆的事大。”
黎染极少连续给纪成博打电话。他也有不接电话的时候,她总是把电话一扔,绝不打第二次。黎染相信,真在乎的人自然主动联系你,不在乎的话,再追着打电话也没用,夺命连环call这种事情也太掉价了,她才不做。
可眼下这情况,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事故,又有林璟在旁边盯着,只好再次拨出电话。
“嘟——嘟——”拨号声响起,她脸色如常,暗中在心里忐忑,不知道更盼着他接、还是盼着他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