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初回京城,一切不稳,且观今日钱同冬的态度,怕是还有事求我,我们不妨看看,稍安勿躁。”孟荷淡定道。小桃有些心酸,从前小姐多天真无忧,如今双亲不在,事事皆得自己筹谋。她收起心思,努力打扫厢房,别的不成,总要给小姐休息得舒舒服服的。东厢房这边,虽说自己开解了自己千百遍,想到孟荷那纤尘不沾的模样,钱氏还是满脸怒容。一旁的钱同冬见状,打发了其他人下去,给她倒了参茶,又给她轻轻捏肩。
春日晴好,日光照在侯府澄黄的门钉上,耀人眼目。
孟荷站在门前,想到在城门口瞧见的春闱榜单,心中满是安定。
她的未婚夫,中了状元。
她等了他这么多年,终于结了善果。
突然一阵喧哗从身后传来。
孟荷回头,只见一个鲜红衣袍的青年簪花拍马而来,蹄卷飞沙,险些擦过她身边的小桃。
青年在侯府门前翻身下马,丝毫不在乎旁边的孟荷,只高声疾呼:“娘,儿子中状元了,且明珠公主榜下捉婿,我要成驸马了!”
孟荷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这兴高采烈的青年,正是与她有六年婚约的未婚夫——钱同冬。
青年话音刚落,侯府大门打开,一位穿金戴银的妇人站在门内,笑得合不拢嘴,她身边环绕的下人们出了门,朝路过的百姓们散礼。
孟荷被挤在一旁,手中也被塞了个荷包,她一捏,里面装了几个大子。
她撩起帷帽,看着他们这般散财童子模样,冷冷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透地越过人群:“我怎么不知道,如今宁安侯府不姓孟,改姓钱了?”
众人齐齐愣住。
待看清了孟荷的脸,周围奴仆们纷纷跪下行礼,那母子二人的脸色却难看起来。
那妇人甩脱搀扶自己的丫鬟,快步走到孟荷面前,就想拉过她的手,满脸慈爱道:“荷儿,几年没见,怎么同钱姨这般生分了?”
白纱微动,钱氏的手落了个空,孟荷错开她,神情有些淡漠:“只有我的长辈至亲,才可唤我的乳名,你一个借住在我侯府的人,竟能自称我的姨母了?”
钱氏一僵,又极快地掩饰了自己的神色,声音哀戚起来:“是,我自知身份低微,只是我本想着,你和冬哥儿马上也就是一家人了,所以才......”
“一家人?”想到方才钱同冬的那句话,孟荷神色不明,“我父亲看在你夫君曾是他副将的份上,怜你母子孤苦,这才让你们借住侯府,这‘一家人’从何谈起?”
“至于我与钱同冬的婚约,”她不轻不重看了那默不作声的钱同冬一眼,淡淡道:“他不是要尚公主了吗?”
钱同冬没有丝毫尴尬之色,终于开了口:“孟小姐,站在此处说话,总是不妥,你方从姑苏回京,舟车劳顿,不如咱们进去再说。”
孟荷望了一眼身后围观的百姓,最终还是跨进了府门。
她一动,身后众人才跟着起身。
“小姐。”将进府门时,婢女小桃低声唤道。
孟荷明白小桃的意思,侯府如今的下人怕有异心,贸然入了府中,钱氏恐会对她不利。
“无事。”孟荷笑了笑,眉梢眼角却挂了霜,“侯府是我的家,如今回来,自然要先进了门,再好好打理某些害虫。”
离了门口好事众人的目光,钱氏巴不得离孟荷八丈远,她本来还想与孟荷虚与委蛇一番,可转念一想,她儿子如今是新科状元和未来驸马,她何必怕这小小宁安侯府孤女?
这般想着,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孟荷:“孟小姐,你还是住你以前的西厢房,只是呢,侯府毕竟大不如前,我一个妇人也操持不过来,这吃穿用度啊,你也将就将就吧。”
“西厢房?”孟荷盯着她,“我父母曾居的主屋暂且不论,那东厢房我也住不得?”
“孟小姐,你可错怪我啦。”钱氏阴阳怪气道,“西厢房是你曾经的住处,这么些年,我一直替你收拾得好好的,你也熟悉些。”
“这东厢房东西少,阳光又照不到,我住久了也是腿脚不便的,怎敢让你这娇贵人儿去住呢。”
“至于那主屋,”她接着大言不惭道,“北面阳光好,冬哥儿读书重要,从前侯爷也是夸他的,我便让他住在那里了。”
她这番不讲礼数的言论,便是目不识丁的人听了都要发笑。
孟荷正要开口,钱同冬却稍软了声音,“孟小姐,如今你回来了,我们自是会搬出来,随你挑屋子的,只是要委屈你在西厢房住上几天了。”
钱氏见自己儿子示弱,正要不服,却见钱同冬微微冲自己摇了摇头。
孟荷见状,挑眉道:“那便尽快。”
说着,她带着小桃朝西厢房去了。
进了西厢房,不出孟荷意料,是与钱氏口中“收拾得好好的”截然不同的凋零残破,连梁上彩画都斑斑驳驳。
小桃替她委屈:“小姐,就该在门口将他们母子的脸面狠狠撕在地上踩。”
钱氏母子吃穿用度都靠着侯府,还时不时去信姑苏找小姐要钱,如今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忘恩负义,要毁了婚约另娶他人!
“我们初回京城,一切不稳,且观今日钱同冬的态度,怕是还有事求我,我们不妨看看,稍安勿躁。”孟荷淡定道。
小桃有些心酸,从前小姐多天真无忧,如今双亲不在,事事皆得自己筹谋。
她收起心思,努力打扫厢房,别的不成,总要给小姐休息得舒舒服服的。
东厢房这边,虽说自己开解了自己千百遍,想到孟荷那纤尘不沾的模样,钱氏还是满脸怒容。
一旁的钱同冬见状,打发了其他人下去,给她倒了参茶,又给她轻轻捏肩。
“今日未曾来得及与娘细说,新科宴上,陛下已为我与明珠公主赐了婚。”
闻言,钱氏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明珠公主对你情根深种,有她助力,我们家肯定平平顺顺。”
只是,想到孟荷,钱氏还是有些气:“就是你与孟荷这婚约,总是难办的,今日若不是怕她闹大了传出去不好听,娘何必对她这么低声下气。”
钱同冬安慰道:“孟荷有那么个名声在,若毁了与我的婚约,还有谁肯娶她?”
“明珠公主这般受宠,便是平妻也不愿做的,如今咱们只需暂时忍耐,哄一哄这孟荷,到时候她进了我们家的门,侯府的家产也自然归了我们,她不过是个妾罢了,不是由得您想打就打,想卖就卖?”
这话听得钱氏眉开眼笑,是了,孟荷那小贱蹄子,日后她总能收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