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傅南君进了来,看看施窈,看看跪地泪流满面的山奈,再看看从净房里膝行出来喊饶命的菘蓝,笑脸微微一僵,惊讶问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见过大嫂子。”施窈咳嗽一声,颤抖着要爬下炕行礼。傅南君的丫鬟忙上前,按住施窈:“二姑娘快歇着,我们大奶奶是来探病的,如何能劳动二姑娘行礼。”施窈就在炕上欠了欠身,这才一面咳嗽,一面缓缓道出实情:“我也正糊涂呢,不知她俩怎就一口一个求我饶命了,倒唬
“菘蓝!你做什么?”另一个丫鬟目瞪口呆。
“她克了大姑娘,害大姑娘落水着了凉,给她个教训罢了。”叫菘蓝的丫鬟,端起药碗,来到炕前,嗤笑,“山奈,不是说喂药,你还不过来掰开姑娘的嘴?”
山奈蹙眉,盯着那药碗,踟蹰不前:“这不成……”
“要不你去找王管事再煎一副来?加上熬药,前后至少得一个时辰,你等得,姑娘的病能等?误了姑娘的病情,谁负责?快点吧,毒不死她的。”
王管事是国公夫人的心腹,国公夫人的宝贝疙瘩受了凉,王管事难免迁怒二姑娘。废了这副药,再去找他要,怕是要受诸多刁难。
菘蓝说得没错,一口唾沫罢了,毒不死人。贴身丫鬟帮主子尝汤尝药是寻常事,没见哪个主子嫌弃丫鬟的口水。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山奈忍下恶心,上前扶起施窈的上半身,正要用筷子撬开她的嘴,只见炕上苍白美貌的少女,缓缓睁开眼。
山奈手一抖,差点跪地求饶。
菘蓝一惊,碗里的汤药险些洒出来。
“姑娘醒了?何时醒的?”山奈小心翼翼试探。
菘蓝眼神躲闪,不会被抓了个现形吧?
施窈迷茫地问:“你们是谁?这是哪里?半夏呢?”
山奈松口气,笑道:“姑娘想是睡糊涂了。奴婢唤作山奈,她是菘蓝,我们是大太太派来关雎院贴身服侍姑娘的。这里是镇国公府,姑娘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半夏姐姐昨儿把袄子给了姑娘穿,她自个儿倒吹了寒风着了凉,正躺着呢。待她好了,再来服侍姑娘。”
菘蓝见施窈懵懂无所觉,胆子又大起来,软声哄道:“姑娘快吃药,吃了药,风寒才能早些走。”
她将药碗送到施窈的面前,眼底闪过恶意。
山奈想阻拦,有所顾忌,怕说出来牵连自己,便把嘴闭上了。
菘蓝……山奈……施窈脑子里掠过小说内容。
怪不得原主可劲儿作践这俩丫头,掐胳膊,拧大腿,抽耳光,拿针戳,动不动罚跪,最后传出狠毒凉薄、苛待下人的坏名声。
施窈动了动手指,突然觉得,当个好人太难了!
就一口唾沫的小事,她竟想伸手狠狠抽这丫鬟一巴掌,破罐破摔做个恶毒女配,走原主的老路算了!
“姑娘,吃药了!”菘蓝笑着再次提醒。
施窈回神,声音嘶哑道:“你叫菘蓝?这药看着好烫,你帮我尝尝。”
菘蓝脸皮抖动:“这……奴婢低贱,怎配弄脏姑娘的药?”
施窈淡淡含笑:“你不是贴身服侍我的吗?你尝一口,我用时,换个汤匙便是。”
“姑娘,我……”菘蓝怀疑施窈听见了她的话,方才的嚣张劲儿唬得一下没了,心惊胆战地望着施窈。
施窈就看着她,玩笑的语气问:“怎么,你不会在药里下了毒,不敢尝?”
“没有没有!奴婢怎敢下毒!”菘蓝脸色煞白,渐渐开始发抖。
施窈用下巴点点药碗,示意她快尝。
菘蓝舀了一勺汤药,眼一闭,喂入口中,一股剧烈的恶心感从胃里升腾而上,直冲天灵盖。
施窈淡淡道:“既然没毒,那就咽下去。”
菘蓝用力朝下咽,那表情跟吃屎没甚区别。
药苦味和另外一种古怪的恶心的味道,在身体里发酵,菘蓝来不及若无其事说“药温合适”,便端着那碗药,跌跌撞撞奔进净房,吐了个昏天暗地,直吐到呕出胆汁来。
施窈惊疑问:“药里真有毒?山奈,快去禀告国公夫人,府里有人谋害主子,提防着些,我一个乡野丫头毒死了倒无妨,莫害了府里旁的金贵主子。”
扑通一声,山奈硬邦邦跪在地上,泪儿直流,磕头说:“姑娘饶命!奴婢和菘蓝猪油蒙心犯了糊涂,求姑娘饶过奴婢们一回!”
隔壁的兰佩院里,正躺着金尊玉贵的大姑娘,施窈这话传出关雎院,国公府的大小主子们焉能不正经查一查?
不管查出什么结果,她和菘蓝都讨不着好。
“这话如何说的……”施窈正教恶毒路人甲乙怎么改邪归正,忽然有人推门,发出吱呦一声响,接着帘栊掀开,一股寒风袭过来。
施窈禁不住打个冷战。
大嫂傅南君进了来,看看施窈,看看跪地泪流满面的山奈,再看看从净房里膝行出来喊饶命的菘蓝,笑脸微微一僵,惊讶问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
“见过大嫂子。”施窈咳嗽一声,颤抖着要爬下炕行礼。
傅南君的丫鬟忙上前,按住施窈:“二姑娘快歇着,我们大奶奶是来探病的,如何能劳动二姑娘行礼。”
施窈就在炕上欠了欠身,这才一面咳嗽,一面缓缓道出实情:“我也正糊涂呢,不知她俩怎就一口一个求我饶命了,倒唬得我心头发慌、头昏脑涨的。”
傅南君半边身子坐上炕头,抚着施窈的胸口顺气,见那俩丫鬟痛哭流涕求饶命,眼珠一转,柔声道:
“妹妹慢些说,到底她们犯了什么天大的错,竟这般哭闹,若不分辩一二,岂不坏了妹妹的名声?宅子里人多,常有管束不力,底下奴才见主子软弱口拙,便欺上来的。妹妹莫怕,有我给妹妹做主呢。”
这话里,处处是坑,仿佛就等着施窈分辩不对,要拿施窈的错处。
分辩对了,就得罪了选送丫鬟的国公夫人。
施窈愁苦叹气:“有大嫂子这话,我就安心多了。就是我怕苦,看那汤药腾腾冒热气,便扯谎说怕烫,叫菘蓝帮我尝一口。她尝了一口,就去净房吐了个干净。我慌得吩咐山奈快去禀告大伯母,怕是药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怎知,竟支使不动山奈,朝我一个劲儿磕头,叫我饶了她俩的命。
我乡下长大的,不知京城规矩,稀里糊涂,大嫂子快帮我问问,发生了何事?她俩是怎么了?”
傅南君腾地站起身,见两个丫鬟垂下头不为自个儿辩解,便厉声质问:“菘蓝、山奈!快说,那汤药里放了什么东西?”
山奈抖如筛糠,支支吾吾不敢说。
菘蓝简直昏死过去,心里暗恨施窈不留情面,却也不敢说出真相。
傅南君恼恨不已,来不及仔细审问,抬脚踹翻山奈,骂了句“两个作死的丫头”,便丢下施窈不管,风风火火冲出关雎院,慌慌张张去兰佩院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