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谈拢了一桩生意,欲拉客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不约而同的噤声肃穆。军队整齐的脚步声匝匝作响,领头一位身材微胖的壮实军官,腰间皮带系得略不规整,旁边别着一把黑色短枪,还有一大串钥匙物什,随着他的走动而乱晃摇摆。他中气十足地喊:“例行检查,闲杂人等退避!”...
1.垆边人似月
傍晚时分,天边那轮炽热金乌迟迟不肯落去,漫天霞光和余晖交织着,火云如烧,给最近原本阴沉湿冷的天气都赶得不见踪影 粼粼江面上蒸腾些许雾气,驮着笨重货物的各色轮船“呜鸣”
车夫秦三熟练地戴上毡帽,只那么一甩,随即扶正,露出那绿豆般的小眼睛,却精神气十足。正谈拢了一桩生意,欲拉客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不约而同的噤声肃穆。
军队整齐的脚步声匝匝作响,领头一位身材微胖的壮实军官,腰间皮带系得略不规整,旁边别着一把黑色短枪,还有一大串钥匙物什,随着他的走动而乱晃摇摆。
他中气十足地喊:“例行检查,闲杂人等退避!”
秦三被挤到后排,人差点被踩到不说,车子还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撞到水里。
二三月里的天气,料峭春寒尚未退去,他衣衫单薄,从水里出来一趟后冻得直哆嗦。只混沌中听见什么“贾家的船你也敢搜?”“耽误了时辰算谁的?”之类的话。
那船家管事的也是个角色,三言两语打发了这群穿军服的。
“威风什么,还不是因为他背后是贾家。”同时来的被搜得鸡零狗乱的同行颇为不满。
“听说是来搜人的。”
“刚才看见那位军爷给的相片了。”
“什么样儿的?”
“黑白的,嚯,倒是长得挺精神一小伙子。”
那人想了想,咂舌道:“看着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不知是哪位翻找出了一张今晨卖报郎送来的报纸,找寻上面的画像,仔细比对,真给找出来了。
“对,就是他。”
“这个字怎么读来着?”
“季、无……”
“……谢?”
几个人拼拼凑凑念出了全名。
这名字一出,在场议论的人登时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不再说话。
他们是闲得没事干,若是和这位攀扯上什么不相干的关系,那试问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秦三不太关心他们谈论的人物,也不想听关于贾家的琐碎事情,只无意间匆匆瞧了一眼那报纸上的小像。
当真是打眼得很。
脸庞瘦削,骨骼线条很硬,薄薄的单眼皮微往上扬起,裹挟着几分冷意,出色的五官倒显出几分攻击性来。
他收回眼,正准备掇拾车辆换条道走,又碰上前来清理街道的城管。好嘛,看来今日诸事不宜。
*
城西南路,转过街角几家酒楼铺子,逼近那幢尖顶样式的洋人教堂,周围是大片人造的绿地和景观,再往里走上些路,便是贾公馆。
时兴建造的西式建筑装潢奢侈,坐拥风光旖旎的绝美江景,两面采光,此刻正灯火通明,院门边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厅内歌舞缤纷,酒酣耳熟。
这样的宴会若是不和几个相识的人说说笑笑,定是无趣的。
但她向来觉得这样的场合无趣,硬生生挤出笑脸去附和夸赞,装作端庄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