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可爱到了,如果不是那么难办的事,就满足她。“教教我这个。”桑迟用手比划了一下他转动喷剂的动作,将温软的面颊贴向他空着的手掌,撒娇般讨好道,“你好会转,真的好厉害,我想学,拜托你教教我。”赫尔曼神色微顿。他听过太多恭维或是称赞的话,无所谓出于虚情假意的,还是真情实感,从来都无动于衷,没想到有一天会因轻飘飘一句“好厉害”生出步在云端的失衡感。手掌感受到温度和柔软化作电流,经他的血管传导至脊椎,成为引
赫尔曼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懵懂无辜的小美人杏眼弯起弧度,向自己露出笑容。
像是不具备自保能力的娇小羔羊终于等到了可以信赖的对象,迫不及待想要迎上来。
是要给自己这个丈夫一个拥抱吗?
或者一个吻?
真是甜美的小妻子。
赫尔曼不准备在这场角色扮演中,按照温良好丈夫的剧本来演。
霸道惯了的肉食动物,一旦可怜的小猎物接近,就该毫不客气地圈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撬开齿关,攫取他渴望一品的芳香。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顺利发展。
桑迟在地上跪的时间有些久,小腿发麻,走路使不上力。
可惜她没意识到这一点,以至于急急站起身后,还来不及迈步就猝不及防失去平衡。
她小小惊呼一声,身体突兀向后倒去。
赫尔曼下意识向她的方向追出几步,见她摔在足以让她整个人都陷进去的柔软沙发里,才堪堪止住脚步。
手指上戴着的数个深色金属指环反射着客厅灯的暖光,落进他眼底化为一片晦暗——冷酷地提醒他,方才他竟然不经思考地伸手去扶一个初次见面、并不了解的少女。
这可不像是对待猎物的轻松心态。
桀骜的青年仿佛被火苗燎了一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带动左边眉尾处不太明显的一道短短伤疤,心里还有些不情愿相信自己真的在犯蠢。
指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摁压在心口处,他试图向自己证明没出现异常,却默数到连心率都较平时高出很多。
这回不得不信自己刚才真心实意地紧张过了。
赫尔曼不爽地轻“啧”了声,压平了唇角。
舌尖重重扫过略锋利的犬齿,伴随一点麻痛感,口中品到淡淡熟悉的血腥味,似乎唤回了点清醒。
没想到会被陌生情感左右行动,他当机立断打消了接近她的念头,眼神倏忽间变得危险,重新斟酌起要怎样对待她。
“老公?”
娇娇的一声像小鼓锤敲在他的心脏,带起闷闷的回音,把勉强平静下来的心湖震出一圈圈不断扩大的涟漪。
自牙根生出的痒意攀上心尖,激得赫尔曼循声望向桑迟。
从沙发里挣扎坐起身的少女,长发不复方才服帖,有几缕紧贴在润起浅浅一层红晕的面颊,却丝毫没有折损她的妍丽。
由于他依然站在玄关处没有过来和她亲近,她的神情流露出了些许不安——大约是在胡思乱想地反省自己是不是有哪儿做得不好。
最后认定答案是自己没有上前迎接他回家的错,桑迟决定主动过去弥补。
她用脚尖试了试点地,可没等踩实地面,尖锐的麻感就猛然袭来,激得她用力咬在娇嫩的下唇,留下一个深刻的印痕。
还是没法行走。
于是桑迟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呐呐开口说:“小腿还很麻,我得稍微缓一会儿。”
近乎撒娇的语气安抚住了赫尔曼复杂的心绪,他视线放低,触及到她膝盖到小腿的部分,瞳孔微缩。
桑迟的肌肤细腻白皙,因而更显出那大片青紫的可怖,可她仿佛一无所觉,仍然怯生生向他微笑示好,试图缓过那股妨碍她行动的麻劲。
赫尔曼的唇线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难道她不止是辨人有问题,对疼痛的感知能力也不对劲吗?
他是心生疑问就要自行取得答案的性情,索性她根本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当即大步来到她身前。
赫尔曼的身形高大,仅是投下的阴影就足够把桑迟完全笼罩在内,压迫感很足。
可桑迟只来得及在压迫感下稍稍向后仰身避退,赫尔曼就单膝触地,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强势地不准她继续远离。
他垂目仔细看了看,然后用指腹试探性地按压在伤处,抬眼观察她的神色。
感受到明显比自己高出一截的体温时,桑迟不太适应地瑟缩了一下,等到被触碰伤处却没有什么表现。
如果不是他正仔细看,或许都发现不了她轻轻屏住呼吸。
赫尔曼问:“感觉不到疼吗?”
根据他丰富的经验,轻易就判断出这不是多严重的淤痕,但她养得太娇,伤处被触碰一定会有不容忽视的疼痛感。
桑迟愣了愣,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答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犹豫地开口说:“嗯……能感觉到?”
赫尔曼被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逗乐了:“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你自己的感觉怎么要问我。”
她有些苦恼地嘟起嘴,莹润的红唇看起来很好亲。
不过赫尔曼没亲,而是纵容自己的恶劣性情,很欺负人地把她的小嘴捏瘪成小鸭子,惹得她浅淡的眸色汪起水雾,才笑说:“这不是知道哭委屈嘛。”
可疼痛通常是他人用来管教自己的手段,让她知道畏惧。
而现在膝上的伤是她自己不小心制造出来的,就算感到疼,也该由她自己忍耐过去吧。
桑迟为难地蹙起眉,因他的态度不确定自己过去的认知是不是在这个小世界依然适用。
“感觉疼就说出来,我不喜欢猜。”他又看向她腿上的淤痕,觉得实在碍眼,还是决定给她上药,问,“药箱在哪里?”
家里养这么一个笨蛋老婆,肯定要常备药箱的。
他没放开手,桑迟也不知道拍开他的手。
她回忆起刚刚看过的纸条,嘟嘟囔囔地回答:“粗房柜凑屉。”
“厨房柜抽屉是吧。”赫尔曼听懂了,收回手,起身去厨房找药箱。
桑迟乖乖坐着等,脑中忽然一阵嘈杂音。
系统多次调整过自身在小世界的代码,总算重新联系上她,颇为急迫地关切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桑迟听到他的声音,目露惊喜,小声道:“你回来啦——他没怎么样,老公就看了一下我的腿,捏了一下我的嘴。”
系统默了。
问桑迟没用,他无法相信智力仅有5的她能对赫尔曼的行为给出准确定义,必须用其他办法确定。
他冷漠地用自己的权限调出这个世界的记录日志,仔细看过一遍,确认赫尔曼这个混球做的事真的只如她字面意思,勉强放松下来。
然而凭赫尔曼错误的开门方式,就能判断出他不可能是她的丈夫,而是闯入者。
持有家门钥匙,又占据她丈夫的身份,明显不怀好意。
系统想要将推论告诉她,却因她在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要求她寻找爱人,受限无法直言,只好旁敲侧击地提示她:[迟迟,你仔细想想纸条的内容,是不是有古怪的地方。]
那个细心详尽给她留言的丈夫,与赫尔曼的形象完全对不上,她应该提高警惕。
“小呆瓜,想什么呢?”
赫尔曼拎着药箱出来,见她正双目放空地出神思索,好笑地问道。
桑迟终于想出最表层的不对劲,迷惑地道出疑问:“药箱是你放在柜子里的呀,你怎么问我。”
系统正因赫尔曼出现后自己遭到禁言而不快,闻言陡然一惊,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提醒有害无益。
她没有虚与委蛇的本事,藏不住心思。
戳穿赫尔曼并非爱她的丈夫,一旦他放弃扮演,凭她的力量和体能,在高楼密闭空间里连逃跑的机会都渺茫。
赫尔曼听到桑迟的质疑后,执起喷剂的手顿了顿。
他瞧了瞧认真等待回答的少女,按照原本的想法,把微凉的药雾喷涂在她膝上的伤处,随口给出了个极敷衍的答案:“想考考你不行吗。”
明明是在以很亲近的姿态给她上药,青年低垂下的长翘眼睫却无声敛住他眸中平静近乎无机质的杀意,在面颊铺开浅浅一层阴影。
假装小美人的丈夫的确有点儿意思,可如果需要花费太多心力,赫尔曼会嫌麻烦,转而按照习惯,用简单的办法为自己找乐子。
他从前的欢乐都来自杀戮。
从桑迟身上,自然不可能得到势均力敌的爽快感,但美丽的花儿在血泊中凋零应当有别样的美感。
她濒死时细碎的吟泣一定很好听。
然而他对桑迟仍然抱有兴趣。
活着的、会对他的言语和动作有反应的桑迟。
这还是他头一回发掘自己有另外的兴趣,有些舍不下这份新奇感。
斟酌时,他的手下意识握着瓶装的药雾喷剂把玩,如同把玩他常用的匕首般,灵巧转在长指间。
没想到间隙稍一抬眸,就发现桑迟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喷剂看。
像小猫咪紧紧盯住毛线球一样。
赫尔曼止住动作,连带混杂恶意的思绪也戛然而止。
她竟然相信了他问她药箱位置是为考考她的说辞,还轻易被他的无聊举动转移了注意力。
蠢笨到这种地步,真是无可救药。
可是好可爱,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桑迟见他停下动作,咬了咬下唇,又像是想起什么,挪坐到沙发边缘,离他更近了点,轻声向他再度确认:“你很爱我,对不对?”
她想要借所谓的爱来提请求的小心思太容易看透了。
这回赫尔曼因真切有些心动的缘故,反而没有像进门时那样果断用谎言哄她,而是微微扬眉:“直说你打的什么主意吧。”
被可爱到了,如果不是那么难办的事,就满足她。
“教教我这个。”
桑迟用手比划了一下他转动喷剂的动作,将温软的面颊贴向他空着的手掌,撒娇般讨好道,“你好会转,真的好厉害,我想学,拜托你教教我。”
赫尔曼神色微顿。
他听过太多恭维或是称赞的话,无所谓出于虚情假意的,还是真情实感,从来都无动于衷,没想到有一天会因轻飘飘一句“好厉害”生出步在云端的失衡感。
手掌感受到温度和柔软化作电流,经他的血管传导至脊椎,成为引动全身的战栗感。
主动被他掌控在手中的蝴蝶,对她在死亡边缘走过一遭一无所知,轻易把一身所有托付给他,倒令他惶恐于她的脆弱易碎,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就厉害了?”他扶她坐正,“这个我转得不好,换个别的转给你看。”
瓶装喷剂不那么趁手。
他把瓶子放下,手搭向腰间,准备拿出多功能匕首,给她秀点不一般的花活。
刚触碰到匕首柄,想起她要向自己学,赫尔曼立刻想象出了她玩匕首割断手指的血淋淋画面,改变了主意。
他从风衣兜里取出一支价格不菲的定制钢笔,演示了几段令桑迟眼花缭乱的转笔,然后放慢速度,多次演示了最基础的动作,把钢笔递给她:“试试。”
她尝试模仿了一下他的动作,却笨拙得差点把钢笔摔掉。
还好注意力够集中,在钢笔落地前险险捞回了手里。
怕他笑话,她双颊绯红,心虚地不敢抬头了。
赫尔曼看得唇角止不住上翘,刚准备说话调笑她几句,手机忽然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号码,笑容消失,不快地皱起眉,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接通了。
几乎与他声线一致、说话语气却不同的男人在电话那头淡淡开口道:“你乘坐的航班没有晚点,距离你抵达洛华达,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肯特很难解决吗?”
“嘁。”赫尔曼嗤了一声,并不解释自己的时间花在了哪儿,“现在就去,一小时后给你垃圾处理报告。”
那边静默了一瞬,考虑到他的杀人爱好,说:“洛华达没有被我们的家族势力完全接管,你随便狩猎会给我添麻烦。”
赫尔曼没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你要出门吗?”桑迟静静等到他收起手机,开口问道。
“嗯”
赫尔曼应了声,就看到她走到自己身边,体贴地把他黑色风衣压出的褶皱都整理平整,举起钢笔归还给他,微微仰起小脸道:“那我等你回家。”
她喜欢回家这个词,说出口后,附赠给他一个甜甜的笑。
赫尔曼舒展眉宇,心中感到愉悦,却坏心眼地把钢笔别在她衬衫上,冰了她一下。
继而在她委屈地咬住下唇时,低首轻轻亲了亲她颤动的睫羽:“好乖,钢笔送你玩了。”
想起礼仪课上曾经听过一耳朵的礼尚往来原则,他轻巧取走桑迟别住刘海的铃兰发夹,夹在自己的领口当作装饰,自顾完成了礼物的交换,笑道:“那我走了。”
因为在电话里许诺了一个小时解决掉家族的叛徒,赫尔曼不再耽搁时间,离开了这间不算大的住宅。
目睹门打开了又重新关上,代表赫尔曼的危险信号解除,系统终于松缓心弦,真诚地夸奖道:[迟迟能成功稳住他,做得太好了。]
桑迟有些不明所以,被夸得脸红。
她珍珠般娇嫩的手指取下领口的钢笔,捏在掌心,不好意思地说:“是他好——他好爱我,都愿意教我转笔,我只是帮他理理衣服,没做什么。”
原来她连在系统提醒下生出的浅薄的疑问都不记得了,先前的表现没有半分来自演技,全是真心。
这份超出想象的天真,令系统的算法核心短暂滞停运作。
他没有错漏赫尔曼在身份被怀疑时流露出的杀意,判定赫尔曼就是桑迟在这个小世界成功存活十天的威胁之一。
尽管刚才没有伤害桑迟,也绝不是能托付信赖的对象。
不过在桑迟与赫尔曼武力相差甚远的情况下,还是放任她暂时误会他是深爱她的丈夫比较好。
毕竟赫尔曼对丈夫的身份乐在其中,情绪稳定时看起来不会伤害她。
至于这个小世界主线任务要求找到的那位真正的丈夫,既然连家门钥匙都落到赫尔曼手里,多半凶多吉少。
也不知道任务要求“找到爱人”的标准是什么,是不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种。
掌握的信息太少,预设条件不足,系统难以推演出更多,只好说:[迟迟,继续在屋里找找线索吧。]
桑迟依言继续寻找她的手机,想起先前摔坐到沙发里似乎摸到过硬物,便循着记忆去摸索,果然从沙发缝隙里找到了手机。
是一款老式翻盖按键手机。
除了联络的功能外,差不多就无用了。
的确,根据家中布置的其他家电也可以判断这个世界科技较为落后。
桑迟在系统提示下摁亮熄灭的屏幕,打开日历显示今天的日期正是四月二十二日。
也就是纸条留言上她的丈夫许诺归来的时间。
可惜回来的人并不是他。
发现手机电量所剩不多,可能很快就会自动关机,系统让她先长按快捷键1给她的丈夫拨号试试。
“他刚出门不久,我就打电话给他,会不会惹他烦呀。”桑迟以为拨出号码后通话的对象是赫尔曼,纠结地说。
[不会的,你打个电话试试。]
“好吧。”
意料之内的没打通,标准如机械的女声提示说对方已关机。
出差在外的丈夫不大可能主动关手机,从他纸条留言的细心程度来看也不大可能会让手机空电关机。
果然是遭遇不测了吧。
系统打消了能直接联系上她丈夫的侥幸心。
正准备引导桑迟去卧室找充电器给手机充电,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却听到门铃“叮咚”响了。
会是谁?
赫尔曼可是有家门钥匙的。
“我要去开门吗?”桑迟轻轻问。
她犹豫这一会儿,门铃又催促般响了两声。
[保持谨慎,先从门上猫眼看看是谁。]
桑迟依言走到门边,稍踮起脚尖,凑近猫眼向外看去。
猫眼内,是一只放大到几乎占据她全部视野的混沌灰石色眼瞳。
按响门铃的人,现在正趴伏在门上,从外面的猫眼向里窥探着。